1、 年 月第 卷第 期河北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时 事 聚 焦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陈 勇（加利福尼亚大学欧文分校，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欧文）摘 要：近年来，人们目睹了美国对亚裔的种族偏见激增，美国华人首当其冲。华裔美国人在历史上遭受各种形式的种族歧视，通过分析反华偏见的根源，可以揭示美国反华情绪的历史连续性及其种族思维本质。从几项关键法院判决和法律可以看到“白种人”这一概念如何长期在法律、政治和社会经济层面成为美国公民定义的本质。这一种族观念在法律上不断得到肯定并被蓄意广泛援用，以限制甚至禁止华人移民美国并将华裔排除在政治参与的过程之外。年的马格努森法案（）废除了所有
2、排华法案后，华人移民获得了归化入籍权。自 年种族主义的国籍移民配额制度被废除以来，美国华人人口大幅增长，并在经济和教育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长足发展。但美国的华裔在种族政治中仍然处于弱势地位，甚至被边缘化，包括媒体和政治家在内的主流社会继续从种族的角度来看待美国华人。随着中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加剧，这一将华人种族化的思潮助长了仇华情绪，对华裔尤其是华裔知识分子，造成了极大伤害。关键词：美国华人；移民；排华情绪；种族主义；地缘政治作者简介：陈勇，男，历史学博士，教授，主要从事美国历史、美国华人、饮食文化与历史等方面研究。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序言：当今的反华情绪和种族的重要
3、性近年来，美国的反亚裔情绪高涨，在疫情期间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在此期间，一个名为“停止对亚太裔仇恨”（）的非营利组织追踪并报道针对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的歧视事件。据其统计，年 月 日至 年 月 日期间，全国共有，起此类事件发生，高于此前一年的数量。这些事件中的大多数（）是骚扰，但也不乏针对亚裔的恶性暴力事件。例如，年 月 日，在亚特兰大的水疗中心被枪手射杀的八名女性中有六名是亚裔。华裔美国人一直是日益攀升的仇亚情绪的主要目标。例如，该组织从 年 月 日到 月 日收集到的，起事件中，有 起（）是针对华人的，该非营利组织将其分为五个主题：恶毒的敌意、拿中国做替罪羊、反移民本土主义、用种族歧视的言语
4、来描述中国人和种族诽谤。随着新冠大流行蔓延到美国，包括政治领袖人物在内的许多人称冠状病毒为“中国病毒”。有些人不仅将 病毒归咎于中国人，还为此指责美国华人。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主流社会继续在用种族的语言来描述和对待他们。有人可能会对现在反华情绪的激增感到惊讶，因为华裔美国人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一直被描绘成模三分之一的父母表示担心他们的孩子在无人监管的空间和上学途中成为反亚裔歧视的受害者。：范少数族裔，这是由于他们在教育和经济领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近年来，华裔已不再被视为少数群体，更是被赋予了“名誉白人”的称号。因此，有必要重温并记住华裔美国人在历史上所遭受的歧视。本文将回顾历史上不同类型的反华歧视。
5、自 世纪 年代以来，美国华人在经济和教育等领域取得了很大成就，但美国对华人的偏见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设法抓住一切机会重新浮出水面。近年来反华和反亚裔仇恨的增加表明排华的种族主义有着很强的历史连续性。从华裔美国人的历史经历和整个美国历史的进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种族的重要性，它对如何界定公民的含义和与之相关的基本权利，以及美国移民政策等诸多方面均产生了巨大影响。从建国之初，种族就是美国公民内涵最重要的基础。而美国政府正是基于种族原因，禁止中国劳工移民，不允许中国移民成为美国公民。作为一个基本的社会范畴，种族仍在继续影响包括华裔美国知识分子在内的美国华人的公民权，使他们在种族政治中被边缘化。随着中
6、美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华裔美国人的种族化加剧了反华裔美国人的情绪。一、历史上各种形式的排华歧视第一批华人移民潮在加利福尼亚淘金热期间抵达美国海岸。对华人的仇视很快发展成一个强大的反华运动。它继承并深化了 世纪初开始前来中国的美国商人和传教士对华人和中华文化的负面看法。其中包括将中国人视为异类、异教徒、吃狗和吃老鼠的人、未开化和低等的种族，并视之为对白人种族纯洁性和劳工的威胁。此外，针对华人的身体暴力和排华的种族主义立法也比比皆是。这两种形式的种族主义之间有着密切关联，后者通过剥夺华人的政治权利和法律保护，将社会上的反华行为合法化。例如，年一位名叫乔治霍尔的白人男子因在内华达县杀害了一位名叫凌
7、星（音译）的中国矿工而被定罪。定罪是基于三名中国证人提供的证词。霍尔随即提出上诉，案子最后到了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该法院基于该州早期的种族主义法律在 年推翻了原判。年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将华人纳入被排除在法律体系之外的非白人的族裔中。由首席大法官休默里（）发布和所罗门海登费尔特（）大法官共同签署的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书指出：“年 月 日通过的（加州刑事）法案有关规范刑事诉讼的第 节规定不得允许任何黑人、黑白混血儿或印第安人提供支持或反对白人的证据。”加州最高法院 年的判决书将上述种族主义思维和法律程序进一步延伸到华人，并表述了一系列对华人的种族主义偏见：说华人在加州的存在是“反常现象”；指责他
8、们“不会遵守本州的任何法律，除非迫不得已”；说他们“将其偏见和民族纠纷带于此，并公开违法”。判决书声称中国人的“不诚实乃是众所周知”。它公然宣称，中国人是“天生低人一等的种族；他们的历史证明，到了某一个程度后，他们就无法再进步或发展智力”。判决书将其对华人的种族主义歧视显露无疑：他们在“语言、观点、肤色和身体构造”等方面与美国人大相径庭。“大自然在他们和我们之间设置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加州最高法院的判决书也表明，加州种族主义分子最核心的担忧是华人和其他少数民族得到政治参与这一基本权利。判决书指出：“如果他们被允许出庭作证的话，他们也会由此享有所有平等的公民权利，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出现在投票站
9、、陪审团席位、法官席上和我们的立法大厅。”反华暴力事件不仅仅是个别或孤立的行为。相反，这是一场广泛的运动，始于美国西部，后来蔓延到该国其他地区。到 世纪 年代，太平洋西北部近 个城镇里的华人被赶出。世纪初，仍有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 ，（）：，：华人社区继续被摧毁。例如，年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安娜的唐人街被烧毁。一个多世纪后，这座城市才为此道歉。席卷美国西部的反华暴力并未能完全抹灭华人的存在，但在反华运动和排华法的影响下，华人人口从 年的，下降到 年的不到，。华人被迫聚居在少数几个大都市地区。年，美国华人分布在农村和小镇，当时居住在人口 万以上城市的华人仅占美国华人的，但到
10、年这一比例上升到。种族主义被写进地方、州和联邦各级的反华立法里。这类立法剥夺了华人在包括就业等很多领域的基本权益。年通过的加利福尼亚州宪法第 条第 款明确规定：“除惩治犯罪者之外，任何州、县、市或其他公共事业均不得雇用华人。”从 世纪末到 世纪 年代，许多中国人只能在两个行业找到就业机会：洗衣业和中餐馆业。到 年为止，美国国会通过的诸多排华法中，最臭名昭著的是 年的排华法案。历史学家 敏锐地指出：“这不仅是该国第一部重要的限制性移民法；它也是第一部基于种族和阶级的原因来限制移民群体的法律。”它禁止中国劳工在往后十年内进入美国。这一禁令于 年成为永久性的。此外，它还规定“此后任何州法院或联邦法院
11、不得让华人归化成为美国公民；所有与该法案相抵触的法律均被废除”。该规定重申了归化入籍的必须是白种人的要求，这是自 年归化法颁布以来公民身份的基本种族要素。这也是为了澄清内战后有关华人能否入籍的任何疑问。二、公民身份与白种人身份：种族在界定美国公民身份上的重要性美国第一部归化法将白种人身份定为一项基本的入籍要求，这表明从立国之初种族在美国政治和社会经济生活中就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尽管独立宣言阐述了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但美国的开国领导者们将美国构想为一个白人公民的国家，这种愿景在入籍对白人身份的要求中得到了明确表达。为了满足领土扩张和经济增长的需要，这个年轻的国家迫切需要通过移民来增加人口。随着越
12、来越多的移民到来，国会于 年通过了国家入籍法，以确保这个不断扩张的国家能够保持其基本特征。它通过对新移民成为美国公民的两个基本要求来达到这一目的：居住时限和白人身份。居住时限要求旨在确保新移民熟悉并接受政体上的“共和主义原则”，及其价值观和社会习俗。尽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美国近年的排华种族主义 “”，：其他几个城市，如安条克、圣何塞、旧金山和丹佛，也为早年各自的唐人街被摧毁而道歉。参见：；：；：；：，：，：“”（），：多位学者对大量反华立法以及华人争取自身权利的斗争进行过多方位的研究。参见示例 “，：”（），：；：，；“：”（），；：，；“”（），：“”（），：“：，”（），：，：，：管这一要求很
13、重要，的法案只要求新移民“在美国境内和管辖范围内居住两年”。如果说第一个要求是政治和社会上的，那么第二个要求则关乎种族，它规定只有“自由白人”才能归化入籍，成为美国公民。对于来自欧洲的白人移民来说，白人身份乃是其与生俱来之物。而对于非白人来说，白人身份却是永远不能满足的要求。换句话说，非白人被视为天生就不能履行美国公民的权利和责任。这一观点在 年加州最高法院一案的判决书中得到了明确表达，该案引述了 美国归化法中对入籍的白人身份要求。这也是 年排华法案所重申的法律原则。年的判决和 年的排华法案都清楚地表明，反华势力不仅要禁止作为非白人种族的华人移民美国，还要将其排除在政治和法律程序之外。被写进
14、年归化法中的这一种族主义的国家愿景，也被开国领袖们在他们的著述中表达出来。富兰克林在独立前谈及美国的未来时，用充满种族主义的语言问道：“当优越的种族就在我们视野内时，为什么还要让人口的肤色变得更黑？当下我们正有如此良机，通过排斥所有黑人和黄褐色人，来增加可爱的白人和红人。还有什么理由将非洲人移植到美洲而使其数量增加？”托马斯杰斐逊是一位对奴隶制直言不讳的批评者和废除奴隶制的强烈倡导者，但他也是一名奴隶主，并且持有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观念。杰斐逊在他的弗吉尼亚州笔记（“”）中表明了他对“黑人和红人的种族”的看法，“在此我提出一个只是可能性的观点：无论黑人最初就是一个独特的种族，还是因时间和环境而变
15、成这样，他们在身体和智力方面都低于白人。”这类种族主义观点反映了这些领袖人物的社会经济地位，他们其中许多人是奴隶主。华盛顿邮报在 年 月 日报道说：“在 世纪、世纪甚至 世纪在美国国会任职的人士中，有，多人在他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曾拥有过奴隶。”美国内战后，随着第十四修正案的批准，白人身份作为美国公民的法律基础遇到严峻挑战，该修正案将公民身份重新定义为出生地权利。两年后，年归化法的第 条将入籍权扩大到“出生在非洲的外国人和非洲人后裔”。在法案草案的辩论中，马萨诸塞州参议员查尔斯萨姆纳直接谴责对入籍的白人身份要求，并希望将其从法律中删除。他在辩论中指出：“我们国家的非洲人无法享有本应属于他们的权利
16、。其原因很简单，因为国会在归化法中继续使用白人一词。”他提醒其他国会议员们记住独立宣言中人人平等的理想：“今天是七月四日，在这一天我们的先辈们曾一起庄严地宣布人们生来平等。”他强调，独立宣言所要“保护的是所有人，而不只是某个种族或某种肤色”。他继续说道：“但是国家的立法却恰恰相反，宣称只有所有白人生而平等。”内华达州参议员威廉斯图尔特反驳道：“我反对将来自异教帝国的人，也就是那些不明白基督教誓言意义的中国人，纳入我们的政体。”当时美国只有，位华人，几乎全部都在西海岸。这样一个远离国家政治中心的为数不多的族裔，却成为国会关于归化法中对白人身份要求的辩论之焦点。最后，白人身份作为入籍的要求仍然被保留在归化法里，因为国会担心取消这一要求会为中国人进入美国及其政治生活敞开大门。由此我们也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 ：“”：，“，”：；，：年 月 日，在国会讨论一项禁止合同奴工的法案（，）时加州参议员尤金卡塞利（）声称：“中国人是一个种族。作为一个种族，他们与我们曾经不得不打交道的任何种族完全不同；也与来到我们这里、并被我们同化的任何欧洲种族完全不同。”：，：可以看出华人在涉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