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汉语方言研究安徽望江方言“马儿ma42a0”的特殊用法曹香（安徽中医药大学 人文与国际教育交流学院，安徽 合肥 230011）摘要：望江方言“马儿”可兼属两种小类，作为时间名词，可表示将来较短或较长时间内发生的变化；作为假设连词，可表示对现在、将来行为的虚拟。“马儿”的假设连词用法是从时间名词发展而来。此外，望江方言中的时间名词“马儿”与“马上”在语音上存在相似性，二者在语义、句法和语境上的差异，决定了“马儿”表现出不同于“马上”的语法化模式。关键词：安徽望江方言；“马儿”；“马上”；语法化中图分类号：H17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4730（2023）01-0099-06收稿日期：
2、2022-06-22DOI：10.13757/34-1329/c.2023.01.016基金项目：安徽中医药大学校级人才支持项目“望江方言中特色时间名词的研究兼与医古文献中特色时间名词的比较”（2022rcyb001）；安徽省科研编制计划重点项目“中医药全球传播中的语言问题及其对策研究”（2022AH050431）。作者简介：曹香，女，安徽望江人，安徽中医药大学人文与国际教育交流学院讲师，博士。一、引言“马儿”或“马”，主要分布于赣语怀岳片和江淮官话地区，并不见于赣语其他地区，“马”是“马儿”的简省形式。在望江方言中，以用“马儿”的形式为主。根据 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2012），望江方言
3、属于赣语怀岳片1，是江西赣语与安徽江淮官话的过渡地带。目前并不见前人对于赣语和江淮官话交界地带方言“马儿”的相关用法作出讨论。在汉语中由时间词语发展为假设标记，是比较普遍的语言现象，但汉语中只有后置时间词发展为假设标记的情形，如“时”和“后”（曹国安19962，董 秀 芳 20003，江 蓝 生 20024，李 贤 卓20155），前置时间词发展为假设标记则鲜有报道，因此，望江方言时间名词“马儿”发展为假设连词的探讨显得尤为特殊。在望江方言中，“马儿”与“马上”同时存在。在句中充当状语时，由于语音的相似性以及时间义的模糊性，“马儿”易与“马上”混淆，因此，分析“马儿”与“马上”的差异是十分必要
4、的，并且有助于探讨“马儿”由时间名词虚化为假设连词的条件。结合相关例句来看：（1）天马儿要落雨了liau0。（天过一会儿要下雨了。）（2）他马儿就要哒车站去坐车了liau0。（他过一会儿就要到车站去坐车了。）（3）船马上要开了liau0。（4）他马上就要当爹了liau0。在以上例句中，“马儿”与“马上”虽然都在句中充当状语，并且也都可以跟时间副词“就”共现，但实际上二者的意义存在一定的差别，并不能相互置换。具体来看，“马儿”与“马上”表示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间概念，“马儿”主要表示动作行为或事情会在将来某一时间段内发生，“马上”则主要表示事情的发生时间很快。例如：（5）A：你马儿来我家一趟。（
5、你过一会儿来我家一趟。）B：我马儿没时间去你家。（我过一会儿没时间去你家。）（6）A：你马上来我家一趟。（你马上来我家一趟。）B：我现在没时间去你家。（我现在没时间去你家。）在例（5）中，“马儿”用来确定事件发生时间的位置，问话人让听话人在“马儿”这个时间来他家，听话人则认为自己“马儿”没时间去，并不见时间上的紧迫感；在例（6）中，“马上”用来表示事情即将发生，事情的发生时间与说话时间的间隔很短，问话人认为听话人应该尽快来他家，但听话人认为自己现在没有时间，问话人主观上的急切程度很高。语料来自笔者的实地调查，发音人情况如下：2023年2月第42卷第1期安庆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
6、l of Anqing Norm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 Edition）Feb.2023Vol.42 No.1安庆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1期曹小苗，男，1971年生，电工，初中，望江赛口兴龙村王屋组人；付春平，女，1993年生，老师，研究生，望江雅滩南山村人。二、安徽望江方言“马儿ma42a0”的主要用法安徽望江方言的“马儿”主要有时间名词和假设连词两种用法。（一）用作时间名词，“马儿”表示将来某段时间望江方言“马儿”用作时间名词，表示动作行为或事物的发展变化发生在将来某一较短时间段上，相当于普通话的“过一会儿”，在句中通常作状语。例如：（7）
7、你马儿莫理她，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她做滴那些事情。（你过一会儿不要理她，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她做的那些事情。）（8）我现在不在家里哆，你马儿哒我家来找我。（我现在不在家里面，你过一会儿来我家找我。）例（7）（8）“马儿”表示将来较短时间段内发生的变化，“不要理她”和“来我家找我”都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虽然事情发生的时间是不确定的，但是通常会在一天之内发生；“马儿”还可表示动作行为发生在将来某一较长时间段内，相当于普通话的“等到的时候”。例如：（9）这雨再落下去，这个坝马儿过几天就要淹着to35。（这雨再下下去，这个坝等到过几天的时候就要被淹掉。）（10）这伢身体长着to0快，有些衣裳马儿过几年就穿
8、不下着to0。（这孩子身体长得快，有些衣服等到过几年的时候就穿不下了。）例（9）（10）中的“马儿”表示的都是将来较长时间段内发生的变化，后面分别接时段补语“几天”和“几年”，“坝就要被淹掉”这个事件的发生以“雨再下下去”为前提条件，“马儿”所表示的时间为几天后；“衣服穿不下了”这个事件的发生以“小孩子身体长得快”为前提条件，“马儿”所表示的时间则为几年后。郭锐（2002）认为时间词可以用“什么时候”来提问，用“这个时候、那个时候”来指代6。望江方言的“马儿”在对话语境中出现时，必须是说话人向对方询问事件发生的时间，可以充当定语直接修饰具体时间名词。例如：（11）A：你马儿么回去坐车？（你过一
9、会儿什么时候去坐车？）B：我马儿中日去坐车。（我过一会儿中午要去坐车。）（12）A：你马儿么回哒我家去？B：我马儿明年春天哒你家去。（我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去你家。）例（11）中的“马儿”修饰的是“中日”，例（12）中的“马儿”修饰的是“明年春天”，在句中，“马儿”作为起修饰作用的时间词对于作为中心语的时间词所表时间范围进行进一步的限定，二者所表的时间范围不同，定语所表时间范围大于中心语所表时间范围。此外，“马儿”还可直接作状语或者以“马儿+时间词”定心短语的形式作为状语修饰全句。例如：（13）马儿我就要家去。（过一会儿我就要回家。）（14）马儿明朝我要哒学校去。（等到明天下午的时候我要到学校去
10、。）例（13）中的“马儿”和例（14）“马儿明朝”都是陈述的对象，是整个句子所表达事件的一个时间背景，强调“马儿”或“马儿明朝”这个时间说话人要做什么，而不是其他时间。在望江方言中，“马儿”的作用是用来确认事件发生时间的位置。“马儿”的意义包括两部分，即“将来较短的一段时间”和“将来较长的一段时间”。对于表示“将来较短的一段时间”的“马儿”，它所表示的时间距离的位置，可能是几分钟后，几小时后，一般不超过一天，也就是“过一会儿”的意思；而对于表示“将来较长的一段时间”的“马儿”，它所表示的时间距离的位置，可能是几天后，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也就是“等到时候”的意思。可以看到，“马儿”在表示时间义
11、时具有明显的主观性和不确定性，事情所发生时间的长短鉴定主要取决于说话人自己的判断。我们认为，“马儿”的基本义是表示“将来较短的一段时间”，其表示“将来较长一段时间”的意义则是后接具体时间名词的长时间意义所赋予的，是说话人主观性进一步增强的结果。可见，用“马儿”表示将来某一时间段的同时，还表示说话人对于事件发生时间距离的一种主观预测或推断。（二）用作假设连词，“马儿”表示假设条件关系在假设复句中，两个分句之间有假设条件和结果的关系，假设条件包括对尚未实现事件和不符合事实事件的虚拟。望江方言“马儿”可用作连词，和“如果”“要是”的用法基本相同，一般用于假设复句中的条件小句中，表示现在或将来行为事件
12、的发生，以“马儿就”的形式出现。“马儿”作为假设连词，表示对现在或将来行 100第42卷总第232期为事件的虚拟，不能用于与过去事实相反、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中。在复句中，“马儿”引导的前一分句末尾可加助词“的话”，不改变其语义关系。例如：（15）马儿天落雨（的话），你就莫家去着to0。（如果天下雨，你就不要回家了。）（16）马儿他身体不舒服（的话），你就要马上带他哒医院去检查。（如果他身体有不舒服，你就要马上带他到医院去检查。）（17）马儿我现在哒他家去（的话），他一定会不开心。（如果我现在去他家，他一定会不开心。）（18）马儿你这会子不让他吃饭（的话），他肯定要饿得发昏。（如果你这时候不让他吃
13、饭，他肯定要饿得发晕。）例（15）（16）是对将来情况的假设，“如果天下雨”和“如果他身体不舒服”都是或然事件，可能发生，也可能不发生。“不要回家”和“马上带他到医院去检查”是将来假设条件之下产生的可能发生的后果。例（17）（18）是对现在情况的假设，“我去他家”和“你不让他吃饭”表示现在假设条件，“他一定会不开心”和“他肯定要饿得发晕”是现在假设条件下可能产生的结果。可以看到，“马儿+N+VP”用来表示假设条件，与后续成分构成“假设条件结果”的关系复句，这表明“马儿”已经具备充当假设连词的功能。三、“马儿ma42a0”与“马上”的差异分析在望江方言中，“马儿”表现为“现在以后的时间”，“马上
14、”则表现为“动作行为或情况在过去或将来很短的时间内发生”。从功能、句法特点和语境三个方面来分析“马儿”与“马上”的差异，可以帮助了解时间名词“马儿”发展成为假设连词的条件。（一）功能上的差异1.情态望江方言“马儿”可以表达认识情态可能，表示说话人对未来事件发生可能性的推断；而“马上”并不具有表达情态的功能，则表示说话人对即将发生的情况所做出的的一种客观说明，例如：（19）你不能再买零食着to0，马儿没那么多钱买书着to0。（你不能再买零食了，过一会儿没有那么多钱买书了。）（20）这天热得很，你不把这些糖吃着to35，马儿过几天就要全部化着to35。（这天气如此热，你不把这些糖果吃完，等到过几天
15、的时候就要全部融化掉。）（21）他马上要离开上海了liau0。（22）他把家里的电视砸坏着to0，妈妈晓得后，马上把他打着to0一顿。（他把家里的电视砸坏了，妈妈知道后，马上把他打了一顿。）例（19）（20）用“马儿”不但表示将来发生的某种变化，也表达出说话人对事件发生的一种主观预测。由于“马儿”只能用于表示将来时间义，这也就决定“马儿”无法与表示已然的否定副词“没有”共现，但可以与表示存在的否定动词“没有”共现。例（21）和例（22）中用“马上”表示事情即将发生，“离开上海”和“把他打了一顿”都是说话人客观陈述即将发生的情况。2.时间参照点“马儿”所表示的时间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而“马上”所
16、表示的时间既可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还可以另一动作行为的发生时间为参照点。例如：（23）我马儿哒你家去，等我把这几件衣裳洗着to35。（我过一会儿到你家去，等我把这几件衣服洗掉。）（24）你马儿等下我，我跟你一路去家。（你过一会儿等下我，我和你一起回家。）（25）你等的时间不会太长，我几个马上就会来家。（你等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们马上就会回来。）（26）他这样一讲，小李马上不哭着to0。（他这样一说，小李马上不哭了。）例（23）（24）中用“马儿”不但表示事件在说话之后发生，还强调事件所发生的时间是“过一会儿”这个时间，“去你家”和“等下我”这两件事的发生都是因为说话人现在没时间而只能“过一会儿”完成。例（25）用“马上”表示动作行为紧接着说话时间发生。例（26）用“马上”则表示后一事件在前一事件之后紧接着发生，强调前后两个事件的时间间隔短。需要说明的是，望江方言的“马儿”只能用于表示动作行为紧接着说话时间发生，而不能用于表示后一事件紧接着前一事件之后发生，这一现象则与“马儿”自身的语义特征直接相关。例如：（27）只要这面土墙被雨水淹到着to0，它马上就会倒下来。（28）*只要这面土墙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