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第 期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与现代的冲突研究那日苏 贾 若（.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吉林 长春；.东北师范大学传媒科学学院，吉林 长春）摘要 电影空间是阶层和权力关系的再现，由于传统与现代间的矛盾表现力，文明延续路径的断裂想象，以及社会文化的话语权争夺等原因，传统与现代冲突成为电影空间的常见框架。中国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与现代冲突演绎出了中国特有图景，知青返乡与农民工进城两场奔向现代的逃离、城市中心主义对乡村的乐观想象、现代意识深入乡村引发精神危机。电影乡村空间中文化政治的和平发展需要在传统与现代冲突之外进一步挖掘现代与传统的连通路径，共建意涵丰富的乡村空间。关 键 词 乡村空间；城乡矛盾；二元
2、对立；传统文明；现代文明基金项目 福建省高校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哲学社会科学学科基础理论研究项目“疏离与回归：新世纪中国喜剧电影现实主义精神的构建”（项目批准号：）。电影影像呈现从根本上来说是多重关系交织后的博弈结果，正如列斐伏尔所强调，空间虽然作为一种现实性存在，但在作为物质关系总和的同时也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是“权力的活动中心与对抗场所”。从根本而言，空间生产是“统治阶级和利益集团通过控制土地和建筑物的主要特征来塑造和影响空间形态的过程”，也是一种受权力与意识形态深度影响的文化政治景观。由此出发，电影空间实际上是阶层和权力关系的再现，跟随社会运动不断进行空间重塑并将社会中各种此消彼长的力量演
3、绎为空间冲突变化。传统与现代的冲突是电影空间常见的冲突框架，尤其是工业革命后社会生产力飞跃发展，技术变革周期不断缩减，社会力量间的争夺越发激烈，作为几乎涵盖了社会历史与发展趋势的传统与现代冲突自然成为电影空间生产无法忽略的内容。电影乡村空间中，关于传统与现代文明关系的辩论十分激烈，在社会形态、文明符号、价值内涵等诸多方面演绎为矛盾冲突，以此深入文明话语合法性与社会领导地位的争夺。中国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也跟随时代的发展演绎出不同阶段的社会文明故事，并深入中国社会结构性形态、社会文化样态以及权力话语等层面转变的思考。同一个社会中不同阶段文明的冲突在长时间激烈的斗争中极易造成文
4、化割裂、群体性的对立，甚至影响到整体的社会文明认同，想要实现文化政治的平衡发展还需更进一步的思考。一、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与现代冲突呈现的根源分析 在社会现代化发展视域下，普遍将社会生产力视为划分文化先进与否的标准，工业革命前的农业生产活动及经验被划为传统文明范畴，而与工业化生产相联系的活动则被认为是现代文明。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文明”意涵显著，作为传统文明的代表承载着传统话语社会表达的空间职责，并基于传统与现代的现实冲突呈现出不同文明间激烈的交流与碰撞。（一）城乡纵横矛盾的表现张力电影空间中，创作者们多会基于对应社会阶段中的社会现实、不同阶级间的共生状态，在个性化叙事中尝试构建起电影空间在物质
5、、现实之外的精神、想象属性。这意味着电影空间中的意涵还是建立在社会现实的基础之上的，有强大的社会结构性力量支撑，生产力的迅速变革为社会结构的革新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也为电影空间构建提供了丰富的支撑力量。在整体城市化进程下，乡村社会中交织着多种矛盾。从横向来看，乡村文化面临生存性危机。乡村文化根植于农业生产活动，但在现代化进程之中，农业生产活动的重要性遭受到较大冲击，乡村文化生产土壤的基础性生产活动受限，乡村文化急需现实性支撑。从纵向来看，乡村实践活动面临发展性危机。乡村实践活动多在乡村空间中进行，而快速扩展的城市化建设不断向乡村扩张，在地域侵占的同时还带来了乡村人口流失、生态污染等一系列社会
6、问题，使得乡村实践活动不得不停止或者沿着城市化路径转向。现实乡村空间中矛盾错综复杂，这些矛盾将多种社会力量连接起来，成为社会阶段性发展的微缩一角，并且为电影乡村空间的塑造赋予了极大的表现张力。一方面，矛盾本身便具有电影所追求的戏剧性价值，能在起承转合之中完成社会叙事，电影制作者们也善于以矛盾为出发点进行乡村空间的搭建；另一方面，在对城乡纵横矛盾的呈现涵盖了广泛社会因素，能从物质现实层面深入精神想象层面，丰富电影乡村空间意涵。（二）文明延续路径的断裂想象文明在同一个社会的不同时间阶段具有差异化样态，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文化形态与价值观念。社会的发展在重叠、交叉之中向前推演，现代文明
7、与传统文明之间存在着想象性的鸿沟，新思想的诞生与旧思想的湮灭成为一组联系紧密的对应关系，传统与现代文明之间兼容、互动的连接关系在二元框架下被割裂，成为两种孤立、对立的文明关系。跟随时代发展延续演进的文明在人们想象中出现断裂，即两种文明完全不同的价值体系将会带领社会走向两种不同的结果。在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之间的断裂想象更为明显，尤其是在“他者想象”叙事中，乡村所承载的传统文明以“封建”“愚昧”“落后”为主与城市承载的“科学”“开化”“先进”相对立。电影中的人物角色经常做出具有排他性的文明选择，在选择过程中赋予文明在该空间内的合法性，而这种绝对化的选择想象也使得文明之间二元对立、非
8、此即彼的关系越发显著。实际上，现代国家的发展从传统社会步入现代化的进程中，舍弃传统文明从而接受现代文明是一个假命题，如何构建起连接传统和现代的融合通道，实现传统性和现代性的兼容、互动才是发展的思考要义。在文明延续路径的断裂想象下，传统文明与现代文明陷入不可调和的对立冲突，造成乡村空间中社会的分化与撕裂、价值观念的扭曲，乃至是人的异化。（三）社会文化领导的话语争夺在动态社会场域内，多维度的话语主体对话语领导地位的追逐从未停歇，代表不同话语主体的传统与现代文化在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中持续地争夺话语领导权。传统文化作为在过去一个较长时期内形成的比较稳定而又世代相传、延续至今的观念、风俗及各种相关的精神产
9、品，与过去的历史、社会结构中的权威以及固定化的文化模式联系紧密，因而在社会文化之中居于较为中心的地位。伴随着社会步入现代化进程，现代文化在以大工业生产为主导的工业化社会和以商业生产和交换为主导的市场化社会中孕育而出，并尝试取代原先传统文化的领导地位。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的斗争大量出现在以传统文化为主要文化底蕴的电影乡村空间之中，在多重碰撞中尝试确定各自文化的合法性与优先性，争夺话语领导权。如乡村空间中充斥着传统文化的封建、禁锢和愚昧思想，而作为现代文化代表的城市元素则象征着现代、开明与自由，为乡村空间赋予新的内涵；抑或是现代文化中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等思潮盛行，城市成为堕落与迷失的代表，与此相
10、对的乡村空间作为坚守传统文化的重要阵地，则成了未受到工业化、城市化浸染的淳朴、善良的地方。总的来说，电影乡村空间不管是愚昧落后之地，还是远离尘世的桃花源，均带有传统与现代文化碰撞冲突后的色彩。二、中国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与现代的冲突演绎从历史与空间意义上来说，年以前的中国是一个自成体系的农业文明系统，形成了以儒、释、道 为 主 要 思 想 文 化 底 蕴 的 华 夏 文 化，但在 年以后遭遇了西方工业文明的强烈冲击，由此拉开中国社会现代化的序幕。中国社会的现代转型不是自身文明历时性的自然演进过程，而是在与强势的西方现代文明相冲突、格斗的过程中，向占有绝对优势的西方文明被迫跟进的过程和结果，传统与
11、现代的冲突由来已久。中国电影自诞生以来便身处这种冲突框架之中，不仅局 年第 期限于议题层面的关注，更是一种深层次的话语反思。电影乡村空间中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也十分激烈，演绎出中国特有的时代图景。（一）奔向现代的两场逃离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举国齐心进行现代化与工业化建设，工业是现代社会生活的基础，也是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重要保障。在此背景下，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电影空间中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空间都融入了工业化、现代化建设的色彩，乡村空间中工业化生产成为重要的主题。在大量的工业化农业建设与生产过程中，大家齐心协力解决困难、克服挫折、战胜危机，如老兵新传（）中老战与同伴们艰苦奋斗把荒原变成良田，以现代生产
12、方式来建立一种新的社会秩序。传统生产与现代生产方式改革之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这是由于一方面乡村作为共产主义革命的原乡，乡村的政治与文化身份特殊，在电影空间中有较高的话语权；另一方面，在该时期对现代化和工业化具有强烈渴望的同时，也强调对工业化可能带来社会弊端的批判。然而，这种传统与现代的平衡在两次奔向现代的逃离中被打破。自 世纪 年代起，大批城市知识青年到农村和农垦兵团务农或建设保卫边疆，接受“乡村再教育”，直至 年这场上山下乡运动才落下帷幕，这一段知青下乡成长的过程在电影的叙述再现下开启了第一场向现代的逃离。在知青的视角下，乡村空间被描述为野蛮荒凉、贫瘠落后的存在，知青在乡村饱受苦难，渴
13、望能够重返自由自在、物质丰富的城市，并为此进行了多番尝试。如电影天浴（）中知青文秀苦苦等待不到回城机会后走投无路，在他人的诱导下试图通过出卖身体的方式获得返城机会，却无法改变现实沦为男人泄欲的工具，最终走向死亡与毁灭。从身份上而言知青属于城市，具有显著的现代色彩，他们作为现代符号进入乡村，却无法融入其中。现代与传统之间的冲突在知青艰难逃离乡村的斗争中得到了充分展现。自 年改革开放后，中国城镇化建设脚步加快，城市经济呈高速发展趋势，大量农民前往城市发展，乡村自此出现第一批人口流失潮，电影乡村空间也迎来第二次向现代的逃离。农民向往城市的现代化建设、发达的经济水平、先进的医疗教育资源、丰富的物品种类
14、等，一批一批地前往发达城市寻找工作与生存机会，出现大量“空心村”现象，这场逃离抽离了乡村发展的基础性力量，电影乡村空间也越发凋敝与衰败。如电影遥望南方的童年（）中的小乡村大量年轻人前往南方务工，在外务工的年轻人由于缺乏教育与经验技能等问题在城市举步维艰，难以找到突破点融入现代生活；村中许多留守儿童基本上由年高体弱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抚养，因为缺乏父母与学校教育而疏于管理，在破旧的乡村中掀起阵阵风浪。电影中大量年轻人试图逃离乡村，奔向现代世界，在城市立足摆脱农民身份，但是又因为传统乡村与现代城市的差距越来越大，单以个人之力无法填平，只得在逃离过程中饱受作为“城市乡村”边缘人的痛苦。（二）城市中心
15、的乐观想象电影这一艺术形式自诞生以来便带有“城市性”基因，并在后续的发展过程中城市性特征越发显著，不局限于叙事形式、人物塑造、表现手法等层面，更是深入电影话语的深层逻辑之中。这种城市中心主义的电影叙事倾向在对乡村展开叙事之时，就无可避免地会发生现代与传统的冲突。中国电影在对乡村空间进行建构之时也存在以“城市性”视角出发对乡村进行阐释与解读，被想象与失语成为乡村电影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城市中心主义下的乡村空间多维度特质在乐观想象中变为单维、静态的，乡村空间的主体性、能动性面临消解危机。比如导演赵焕章的喜迎门（）、咱们的牛百岁（）、咱们的退伍兵（）三部曲中的乡村空间便极具城市中心主义的乐观想象特征
16、。电影喜迎门中大儿媳王强英因为一条涤纶绸裤子与家人发生争执，甚至将婆婆气到住院，后来在弟媳的帮助下终于改正错误，一家人重归于好。片中“涤纶绸裤子”作为一种现代化工业产物引发了传统农村家庭的内部纠纷，从影响妯娌间的和睦相处发展到违背敬养父母的孝道、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道，现代与传统的冲突在日常性的乡村家庭生活中悄然展开了。在城市中心乐观想象下的乡村空间，并未涉及冲突产生的原因，而是单单强调和睦相处的传统家庭文化观念，渲染其是能够抵抗现代物质主义的强大力量。电影咱们的牛百岁中生产大队的党支部委员牛百岁带领五个毛病较多的社员开展承包责任生产活动，花费大力气才带领组员克服重重困难做出了令人信服的成绩。生产承包责任是适应现代农业发展的重要决策，但是长时间处在传统农业生产模式下组员们的价值与行为习惯难以在短时间转变。电影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展露出乡村空间中传统与现代的农业生产矛盾，但是矛盾的处理却仅依托个人，城市中心主义的精英叙事特征明显，认为以个人之力能够应对农业现代化发展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过于放大精英个体的能力而忽略了乡村空间中其他的主体性效用。电影咱们的退伍兵同样存在依靠精英个人解决传统与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