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切莫暧昧着你的暧昧张伟创作谈三个女孩儿,我、小娜和秦丽同在滨海这座城市的同一栋写字楼上班,同在我的房子里居住。她们深夜卸掉白天在写字楼的正经伪装,在楼顶的阳台上肆无忌惮,坦露原形,裸露她们的真实灵魂,她们彼此生命复杂地融解,甚至为此牺牲掉自己的一局部,她们勇敢深入人与人内在的微妙而模糊的地带,由此更牢固地连接在一起,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这也正是小娜和我所深藏的那一局部。但,活着必然要进行命运选择,小娜和韩国男友去了海上驼队,秦丽返回故土,我停在去留之间。于是,掩盖在现实之下三个个体精神的别离才是最艰难的过程。海底之门是现实与灵魂之间一条隐秘的通路,推开它,你才发现,世间很多人事被简化,你不可以轻
2、率地把她们(他们、她和他)之间称为爱情、亲情和友情,那些都是概念。也不是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的逻辑能解释的,你只能亲身体验。小说真正开始于梅萨藤独居日记的阅读,致敬她和朱迪之间的超越,她和独居自我的超越。小说也有现实中罕见的真实人事,我被那种真实特质迷住,甚至感动、惭愧。有时我会感到很难过,我感到我们离人越来越远了,我们失去了生命中那些属于人类的最为珍贵的无法说清的内在体验,它们不能被说清楚。必须成认,对我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群体。当然啦,世界潮流浩浩荡荡,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多元文化是现代性的课题中应有之义。在这样一个开放、包容、多元化的时代里,视而不见、缺少思考,等于放弃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和
3、担当。坦率地说,我对男同不大好接受。而对女同,我是理解的。古希腊雕塑命运三女神是由雕塑大师菲狄亚斯主持制作的大理石作品,是帕特农神庙东山墙上的群雕雅典娜诞生中的一组雕像,现存三个无头无臂的女神,名字分别叫作阿特洛波斯、克罗托和拉克西斯。优美、饱满而生命力旺盛的躯体,令人仿佛体察到她们呼吸起伏的胸脯和富有弹性的皮肤。面对雕像,我们不禁惊呼,美啊!从艺术回到现实,女性之间的亲密接触,搂抱相拥在一起,也给人带来美感,而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男性呢,无论多么亲近的关系,身体通常都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的。这是文化上的约定俗成,不要问为什么。进而言之,莎士比亚说,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我总疑心“弱者的翻译有
4、失准确。或者说,我们理解为柔弱、柔美,更得当一些。马克思就说过,人最珍贵的品质,男人坚强,女人柔弱。女性,特别是男权社会中在男人那里受到过伤害的女性,相互获得一些身体上的抚慰、心灵上的慰藉,从孤独、空虚中解脱出来,让无处安妥的灵魂得以歇息,自然而然,合情合理。海底之门里的描写,是节制的,我更愿意把她们看作是闺蜜。写到身体,总是欲言又止,两处都用省略号略过。一处是幻觉:“有那么一刹那,我确信在厨房里的人是小娜。她一会儿会扭着猫步,一手擎一只高脚杯,有时在途中就会早早喝上一小口,然后,我们俩另一处是借秦丽之口说的:“我觉得肯定能见到小娜,就凭你们俩“我和小娜得以更加疯狂地单独消耗时间,疯狂那么疯狂
5、矣,只说到消耗时间,而没说消耗身体。顶过分的,也不过就是“腿缠着腿,胳膊缠着胳膊。虽然有关性取向的歧视日渐消除,毕竟是非主流的,毕竟涉及隐私。这些都没有问题。其他的一些身体描写,也很隐晦。如秦丽“用两片嘴唇紧紧咬住杯壁,还发出唧唧的吸附声;“我“把身体抻成一条预备攻击的眼镜王蛇;小娜“脚上肯定穿着大出脚掌好几圈儿的男士深蓝色塑料拖鞋,那是小娜的专利(以此确认二人世界里的角色?)充其量是性暗示罢了。我觉得问题出在,小说的完成度不够,作者的态度、情感倾向性晦暗不明。如果说,人物关系的暧昧无可厚非,作者的思想那么必须是清明的,要从情节和场面中暗示出来,流露出来,而不是一笔糊涂账。“我对小娜很痴情,小
6、娜的离开,以至于让“我有些神志不清。修海底隧道,是新闻报道,是幻觉,还是杜撰?“我甫一出场,就是个堕入情网、为失恋所伤的主儿,恍恍惚惚,痴痴呆呆。两次用到“弓箭的比喻,化用“歸心似箭的成语,指向小娜。小娜已经走了,可是在“我的幻觉中她还在。“我牵挂着小娜,为她们之间“深层次的对话的丧失而惋惜、失落。小说还拿秦丽的“恭敬(距离感)来反衬“我与小娜的亲密无间。“我对小娜念念不忘,就连跟秦丽喝酒时,眼睛都是望向韩国所在的东方。小娜嫁给韩国人金社长,秦丽认为是“想了很久亦深思熟虑的结果,“我那么觉得是“瞬间决定亦欠考虑的选择。万般无奈,嗅一嗅小娜留在书上的气味,聊以自慰。并由此放大嗅觉的功能,凌驾于视
7、觉之上,“它优越于眼睛的直观,它翻开你的身心和灵魂,让无形进入你,持久地进入。这是只有热恋中人才会有的感觉,超阈限的异变。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小娜何以让“我神魂颠倒,如此深爱?她不是一拍屁股就走人了吗?不是毫无留恋地跟上金社长去了韩国吗?这种不对等的爱何以成立?这些地方,不是应该给读者一个交代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是有的,这种爱的错位,何以产生?又传递出怎样的人生况味?在本该小说家用力处,我们却一无所见。小说家的使命,不仅要写出人物做什么,更要写出人物为什么这样做。小说写“我写得很充分,而小娜,就是个道具,就是个符号,本来是和“我演对手戏的,却无所表现,最后成了“我的独角戏
8、,这个戏台子,自然也就塌了一半。秦丽又是个怎样的角色?“两道竖痕深刻在眉宇间,是她的标志性特征。以表情表心情,工作压力大,前途未卜,活得不愉快。“我(秦丽)一眼望穿自己三十之后的日子是一大片雾霾。作者让“我以“我们仨相称,“频频邀约秦丽来我的住处小聚。自从小娜走了,我的居所偶有人迹,也就只剩秦丽。“她(秦丽)总是隐含着一种焦渴的模样,闺蜜也好,什么也好,总之是走得很近的朋友。后来呢?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这篇小说里,三个女人没有戏,走着走着走散了。小娜嫁给了金社长,秦丽也声言要带老公和葡萄酒来,“我最亲密的两个女友都嫁了男人,对此,看不出小说任何的褒贬色彩,温吞水一般,那么作品到底要表达什
9、么呢?小娜“大不如从前,又黑又瘦,是离开“我之后的惨状。是因为嫁给了金社长这样的普通人?还是因为非与女人一起生活?如果说,社会对性取向应持宽容的态度,那么,是不是也应该包括对异性恋的宽容呢?“我、小娜、秦丽,除了写这三个女人,还写到“我和小娜上班的公司,一个制造伪劣产品的地方。而她们俩都是质量体系内审员,胡乱地填写表格,“一切正常“一切合格,让不合格的产品蒙混过关,干着助纣为虐的勾当。良心未泯,“为我们俩可能造成的不可预知的后果踌躇与愧疚。“我遭遇车祸,小腿骨“植入了一根胫骨加压锁定板,“板子(钢板)正是由我们公司生产的,是果报?这些与作品的主线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小说的标题,还有开头关于海底隧道的描写,似乎都在追求一种隐喻的表达,但正文与标题缺少照应,下文与开头缺少照应,没能融为有机体,显得突兀,甚至有故弄玄虚之嫌。有些地方,特别是人物对话,呈翻译腔,模仿痕迹重了些,生硬而不圆润,给读者的感觉是,文本不够成熟。有些地方过于直白,“毫无意义的虚无感,“那是另一个良知的问题,“那是灵魂安宁的问题等,不是从具体的、感性的描写中让读者去感受,去体验,思而得之,而是直通通地说破。这还不够,还罗列出一串书名来,把理念性的东西强加给读者。比方到老人与海里去找硬汉,也许是出于对现实中的男人失望吧。这些都是值得斟酌的。责任编辑 陈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