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202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莫上高原望秋色青山无处不斜阳李瑞清临摹解析(二)李瑞清的隶书临作分两类。摩崖类代表性作品有石门颂 西狭颂等,碑刻诸如华山碑 礼器碑张迁碑等,还有一件罕见的临晋砖作品。当然,李瑞清临作肯定不止所看到的这些。史料记载,李氏藏有一本十分珍贵的汉圉令赵君碑拓本立轴,有收藏家赞“人间三本,其二已殉葬,则此纸诚海内孤本矣”,足见其稀有程度。观摩鉴赏,也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薛元明李瑞清有言:“余喜学鼎彝,犹汉中石门颂,自号北宗。”依据此观点推论,石门颂算得上是散氏盘的“后身”,一个是“草篆”,一个是“草隶”。节临石门颂比较自然一些,并没有过多的抖动,太过于在意笔画形态
2、,仍不免拘谨,整体感欠缺。款字有“以篆为隶,尚是西汉旧法”,笔意近陶浚宣,竟然有“新魏碑”的影子。在取法上,即便是强调求古,但落笔却可能变集西狭颂“明经蓄德”联集石门颂“楚辞道德”联,51 岁临石门颂31202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成泥古。“楚辞道德”集联是暮年之作,笔画圆实厚重,自钟鼎得笔法,笔力坚实,追渊穆浑厚之趣,结体得宽博开张整峻之美,气势开张,说明随着年岁的增长,功力日益精进。如果清道人多二十年寿命,个人成就当另眼相看。临西狭颂亦能达意,惜乎极力忠实于原貌,捆绑住了个人手脚。不禁想到,点画相似与实临的界限在哪里?胡涂乱抹与意临的界限又在哪里?毕竟,不是为了临摹而临摹,临摹是为了创
3、作。从体验临摹本身来说,为了进入状态,这就是为了临摹而临摹。观点看似对立,实则是因时而化。李瑞清属于实临,要说机械吧,也不太合适。他所临碑帖种类很多,基本上都能驾驭;再者,每一种碑帖的样子和神髓都能把握。对比华山碑集联可以感觉到与西狭颂的差异,又有共性的成分,说明个人技法与风格相对比较稳定。华山碑集联款字言“集华山碑字,以五凤刻石浑穆之临礼器碑扇面,41 岁集张迁碑“退之长卿”联,45 岁临礼器碑集华山碑“杜陵张子”联,52 岁32 202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笔书之”,字形已近魏碑。“浑穆”二字乃是关键要点,简而言之,就是质朴淳和。“浑穆”是不是就是李瑞清所追求的笔法要求?五凤刻石是篆书
4、笔法,用这个笔法来写华山碑,实是以篆为隶,以写意化工稳。李瑞清不可谓不用心,苦心苍天可见。对照临礼器碑作品来看,细笔比粗笔更精彩。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细笔的提按幅度小,少了刻意之迹,稍加提按,恰如其分地表现了风化剥蚀之味。册页是通临,扇面是节临,后者更精彩。但凡通临而可以成形为“作品”,说明对碑帖的理解和掌握是到位的。从“临创”的角度来看,已经完成了“第一步”,分步骤来看,对李瑞清就不会过于苛责。李瑞清曾跋自临礼器碑云:“余于汉碑中独喜礼器,以其文章尔雅,公羊家言也。此碑撰书无主名,大抵治颜氏学者也。其书则上承殷龟版文,下开 启法 龙藏二碑。河南圣教是其嫡嗣,北海李思训实用其法。”中间省略的一长
5、段是对碑文内容的评价,说明李瑞清的临帖用功深且全面。不能不说,很多人临帖是不看内容的,不易形成心手感应,所以很容易变成“抄帖”;与此同时,他点出了礼器碑的来龙去脉,极其到位,尤其是隋唐楷书,确乎出自礼器碑。集 张迁碑 对联比较拘谨。张迁碑 是汉隶中“方笔”的代表,石门颂是“圆笔”之典范。对比来看,李更擅长圆笔。圆笔在很大程度上会消解李的刻板之气,方笔之作则因为刻意强化起收动作,难免会变得愈加刻板。这一点,在李瑞清临魏碑之作中也很明显。再者,言张迁碑笔法和字形为“方”的代表,只是阐明其主要特点,一旦特别强调,走向绝对化,就适得其反。张迁碑中也有圆笔,字态亦是千变万化,扁方字形多,绝对不是纯粹的“
6、正方”。要说正方形的字态,还不如 西狭颂更典型。瘗鹤铭 是魏碑“圆笔”的代表。倘若上溯的话,毛公鼎和石门颂与之一脉相承。不独于此,瘗鹤铭是书法史中非常“神秘”的一件作品,遭到雷劈,看不到整体面目,侧重单个字的体悟,可以触及到更多的细节,也因此不易临好,通常有支离之感。一旦变成“作品”,等距离的排布,会少了仙风道骨。原刻中有些字形是歪斜随意的,直接放在作品中显然不合适。多字临摹既要顾及单字形态,又要重塑整体感,对于非常在意实临的清道人来说,确实有难度。有关瘗鹤铭的临作和集联,共找到六件。三件竖幅临作各见风采,字最多者尤为精彩,功力火候到了。书法虽讲才气,但积累时间必不可少。即便如米芾这类天才,“
7、人书俱老”之时,别见韵致。第一件临作散淡,款字记“与黄庭经同一机杼,从虢季子得笔法”,另一件款字“直以篆笔为之”,两件意集瘞鹤铭“此亭厥词”联,51 岁临瘞鹤铭,51 岁临瘞鹤铭临瘞鹤铭33202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思是统一的,从篆书中来。三条屏临作,实质是以临为创,气势非凡,更是精进。款字云“全用纵势,鬲攸比鼎之遗也”,时间在“戊午(1918)九月”,时 52 岁。鬲攸比鼎并非名器,足见李瑞清涉猎之广。对比来看,李瑞清临摹一时有一时之态,并非单纯地“复制”。集联作品中,“此亭厥词”主要是描摹原迹,风格与曾熙接近,可见二人惺惺相惜之意。“在山于易”集联更精彩,已经加入了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
8、成分,体势开张。像“于”“宰”二字,既保留了原碑字态,在全联中又非常协调,“易”字小,“乃”字大,“于”字斜,“为”字正,对比强烈。上下联完美呼应,手法高超,令人叹服。仅就此联而言,可推为高手。李瑞清推崇爨龙颜碑,“纳险绝入平正,南中第一碑也”“运方易滞,而风骨欲飞;势峻乖和,而神理仍逸”。此话堪称至理名言,值得反复体会。爨龙颜碑临作和集联三件,各见面目,水平也各有高低。第一件临作稍嫌拘于原貌,但字形放大,殊为不易。款字记了心得:“此石用笔变化不可测。”“拓而为大”,属临摹的方法之一,反过来看,印刷品将原作缩小,又有多少韵味流失了?很多时候,需要“还原”,否则看到的,只是“假象”。集联“长怀曾
9、抚”联有些拘谨,借用郑文公碑的笔法和字形,太刻意于方笔,过于拘挛。款字云:“方笔圆神而气势自逸,郑季子几欲辟其峰。”这里面有“方笔”“圆神”“气势自逸”等几个关键词,笔方只是外形,内在的气息流通畅达,乃至圆浑和宕逸兼得,才是个人追求的目标,“郑季子几欲辟其峰”更是点明了一点,碑刻是分地域的,风格有差异,但精神是相通的。一旦打通了关节,便走向成功。临 中岳嵩高灵庙碑 有两件:一件刻碑,一件墨迹,刻碑拘谨,墨迹生动,清晰地揭示李瑞清书法之所以给人刻板的印象,存在加工成刻本的原因,其后所临泰山经石峪金刚经拓片也呈现类似问题。当时的印刷技术相比当下而言,要落后许多。但在不同时代,一定会追求最佳效果。将
10、临作制作成刻碑,以拓片面目示人,更容易看出原碑与临作的差异所在,可见古人对于忠实于碑刻原貌的痴迷。刻碑应是通临之作,笔法缺失,字集爨龙颜碑“长怀曾抚”联临爨龙颜碑集瘗鹤铭“在山于易”联,54 岁临瘗鹤铭,52 岁34 202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形尚在,一气呵成,仍是不易。节临墨迹字态潇洒,笔致纵横,古雅宕逸,如“遵”“始”“妄”等字,大可玩味。款字言:“与宝子异原而同流。”另有临作跋语,“祖盂鼎而祢景君”“景君 衡方二碑之间得笔法,而以谷朗为面貌”,这几句话可以结合起来看。“祢”原是“奉祀亡父宗庙”之意,此处引申为父辈,点明了 中岳嵩高灵庙碑出处,方圆互见,隶楷相参,奇由正生。临石门铭和
11、集联共四件,可以两两对比。第一件临作尚存谨慎之意,款字云:“超逸纵肆,与杨羲和黄庭内景经同一用笔。”开篇两列与郑文公碑中的同字几乎没有分别,尤其是“皇魏正始”四字。至第二列气势逐步开张,石门铭的笔意出来了。第二件临作虽然看起来与郑文公碑笔法有相近之处,但字形开张,细微的差异体现出来了。“河长崖险”联忠实原貌,“纳山体天”联则极为宕逸,已有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笔法,又是一种巧妙的融合!由此可以看出,每当李瑞清能够出色发挥时,就会有精彩之作。在“南北二铭”系列作品中,皆能见到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影子,可见李瑞清对此碑之垂青。清道人认为泰山经石峪金刚经“奇伟瑰丽,六朝大字无逾此者”“诚崔嵬有泰岱气象”。
12、对泰山经石峪金刚经的青睐从临作数量的增多就能感受到,仅次于郑文公碑。两者皆出于山东,但风格差别较大。拓片是通临之作,可能是李瑞清的偏嗜,也可能是追慕者所为,就连风化痕迹也着意模仿。虽有精心之意,但与临摹要旨不相符,显得多余而做作。如果将此拓片视为“临”,通临泰山经石峪金刚经,50 岁临中岳嵩高灵庙碑临石门铭临石门铭,43 岁临中岳嵩高灵庙碑35202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集联可看作“创”,常有精彩之笔。“佛国离明”联款言:“此齐派也,因以虢季子盘笔法书之,尚不失其古厚也。”见证了李瑞清的嗜古情结。日本人称赞李瑞清是“中岳再世”“近五百年来第一人”等,绝非无故。郑文公碑是李瑞清临学北碑的重点
13、,所论频繁:“直散氏盘耳,近代学者多鼓努为力,锋芒外曜,安有淡雅雍容,不激不厉之妙耶?故不通篆隶,而高谈北碑者妄也。”“余每用散氏盘笔法临之,觉中岳风流,去人不远。”清道人认为此刻“笔兼篆隶”,具有分势,用散氏盘的笔法来写,便能够打通金石笔法。客观地讲,学郑文公碑能够化出来的人,着实不多见,仅赵之谦、王蘧常等极少数。对李瑞清所临郑文公碑,通常的评价是平正有余,发挥不足。如“欢然聊用”联和“相持消遥”联中,上集郑文公碑“虚室清歌”联,53 岁集郑文公碑“三监四国”联临郑文公碑,44 岁临郑文公碑集泰山经石峪金刚经“佛国离明”联,50 岁集石门铭“纳山岳体天地”联集石门铭“河长崖崄”联36 202
14、2 年第 12 期经典缕析强调“透过刀锋看笔锋”。李瑞清的做法则是“透过刀锋看刀锋”,就以用笔来模拟刀味,只要适度,也是可以的,在笔法上就是创新。李瑞清的不足在于千篇一律,如果适可而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回顾李瑞清的碑刻临作,有的刻意于模拟风化剥蚀,有的刻意于起止的方切,这些都违背了自然之道。这在李的探索期中在所难免,即便包世臣,理论与实践也存在落差,言之凿凿,下笔软塌,几乎难以理解。临张黑女墓志值得提一下。在李瑞清所有临作中,可推为代表作,常见的抖动毛病不见了,一味在意刀切入纸的弊病也不见了,可以看到真性情的李瑞清,最能代表李氏的顶级水平。在李瑞清数量颇多而良莠不齐的作品中,最应该关注此类作
15、品。临张黑女墓志有言:“遒厚精古,北碑中之全神味胜者,由曹全碑一派出也。敬使君与此同宗,但绵邈不逮耳。何蝯叟颇能得其化实为虚处,故能纳篆分入真行也。武伯学联都有“酒”字,一个出自郑文公碑,一个出自云峰山刻石,竟然一模一样,李氏的机械之处,由此细节可见!然而,若将临作和集联集中起来看,还是各有变化的,针对李瑞清的作品,一是要精选,二是具体作品具体看待。宣统二年(1910)十一月临作款字:“浑穆精古而中有英鸷之气,散盘法也,体规而榘行,气横而神和,北魏第一石也。”另一件款字:“郑文公碑原通篆隶,石鼓文 开母阙 赵圉令合成之。”这里点到了赵圉令,全是篆隶法。第三件款字:“郑文公碑 遒丽古茂,笔兼篆隶
16、。余以 散氏盘 笔法书之。”这其中,最为刻板的是“虚室清歌”联,笔画抖动过甚,刻意于起收笔的方整,且中宫过于紧致,违背了郑文公碑宽博舒展的特点。然换个角度来思考,也许是李瑞清求变的尝试,“反其道而行之”。李瑞清收集的魏碑拓本中,淡墨本张猛龙碑乃其平生所藏尤为特出者。临 张猛龙碑 册页款注:“新(得)宋拓张猛龙碑,用笔坚实可屈铁,景君之遗也。下开率更。”扇面款字再一次提及:“上祖 景君,下开率更,书道中之申韩也。”“申韩”乃是“申不害和韩非”的并称,后世以“申韩”代表法家,李瑞清借鉴为书法之“法”,颇有意味。只是要说,李瑞清因为过于执着笔法,恰恰舍弃了结字的奇宕,舍本逐末!“一觞千载”联的处理结合龙门造像,款字说明“以刁惠公志 笔法为之”,但整体上感觉像是用刷子写出来的。崔敬邕墓志和刁遵墓志属“温和型”者,也就是说,风格不太显著,这也是一种风格。临习起来,很容易平庸化。言及至此,不禁想到一点,李瑞清以 郑文公碑为底子,注重摩崖和墓志结合,追求稳重和开张结合,也是一种思路。款字中称赞崔敬邕墓志“能合郑文公碑 司马景和妻之妙,魏志中此为第一”。看来,李瑞清毕生致力于融合,不仅碑帖之间,也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