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留痕蓝蒲珍著天津人民出版社前 言出版这本小册子的动议，首先是来自我的孩子们。偶尔闲聊，我给他们讲了一段往事，想不到他们却是闻所未闻，很感兴趣，并极力撺掇我写出来供晚辈人了解过去的年代。于是我便开始写了枟奔赴西南联大枠等四篇回忆短文，先后发表在枟今晚报副刊枠上。不意又引起了老朋友们的反响：有称赞为“宝刀不老”的，有为此赋诗致贺的；孩子们更是兴奋不已，主动将我 年代初发表的散文设法复印出来，要我凑在一起出本册子。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的确是坎坎坷坷，青少年时代便遇上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过着颠沛流离、忍饥挨饿的日子，经受着各种生存的考验，直到解放后才得以安居，可以说个人的遭遇与国家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
2、。所幸 年国运沧桑，年人事沉浮，我个人在时代的大潮中，始终不舍不弃追求真理，奋发向上，爱党强国之情弥坚弥深。如今生活在和谐社会安享晚年，抚今追昔，虽已无豪情壮志，但愿发挥余热，留下人生旅程的一些印痕，作为留给孩子们的念记。书中所选作品内容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关于“政治经济学”的；二是关于中国现代文学的，而这又与我承担的教学任务有关。1 年“院系调整”，执中奉调天津师范学院（系教会学校津沽大学改制而成），要求开设“政治经济学”。这是一门新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课程，每周有两天要到教育部开设的培训班听苏联专家讲课，然后回到学校再给学生讲，就是俗话说的“现趸现卖”。到了 年，执中就成了“政治经济学”中国的
3、第一代专家了，全校学生都要上这门政治课，人手严重缺乏，于是组织上以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理由，把我从清华大学调到天津，也“滥竽充数”地当起了政治经济学的老师。我们那一代青年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绝对服从党的分配，指哪打哪，不讲价还价；会的要做，不会的也要学着做，而且要力争做好，这就是我从事政治经济学教学的由来。一直到 年“大跃进”，停课闹革命，我无课可教，调去办刊物，这才向组织提出请求“归队”，于 年初调中文系。从 到 年离休，便一直在中文系任教，起初安排讲文科公共必修课 “大一国文”，从选教材、备课到讲大课，工作量之大自不必说，最让人吃不消的是学生每作一次文，便要评阅上百篇文章，这也算是基础锻炼吧
4、！后来终于定岗在“中国现代文学”教研室，开始讲鲁迅、郭沫若、巴金、老舍、曹禺等大作家的名著，颇得学生好评。“文革”初期停了几年课，年学校奉命迁保定，年领导便分配一班工农兵学员由我负责。当时只允许讲毛主席的诗词和鲁迅的作品，真是战战兢兢，不敢稍有疏忽，唯恐犯错；但又要考虑到如何突出政治，尽量引导学生体会作品中的伟大思想情操。就在这时上面忽然要求师生一起搞“批儒评法”，由于我已耳闻了某些传言，警觉到此举另有政治目的，决不能随便应和，但又不能硬抗，迫不得已想出了变通之策：带领 级全班学生，查阅历史上法家2 人物及其作品，要求他们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评价法家的文艺思想及其创作，并以 级工农兵学员的名义于
5、 年 月出版枟法家文艺思想和创作枠一书（原著存留备查）。总算闯过了这一关，在“史无前例”的日子里没有受到派性的冲击。“文革”后，课程都排得满满的，只有一门选修课枟茅盾研究枠尚无人认讲，于是我便自愿承担下来了，由于讲课的需要，发表了一些论文，这便是文集中搜集的“枟子夜枠经济名词释义”等三篇论文的来历。现在收录的这些作品，既留下了我进行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教育时的印记，也留存着我涉足文学领域时的艰难跋涉。至于从上世纪 年代初到离休后陆陆续续地写的小散文，虽然范围广泛、时间跨度长，但不成格局，布不成阵，只能算是反映了某些历史阶段的生活真实和我的心路历程，现将它们汇集成册，对我既是珍贵的纪念，也是为今日
6、的盛世献上的小小礼物。编辑本书的过程中，重读了 年访日时，河北大学组织上批准过程中给我写的一段评语：“蓝蒲珍同志能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拥护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政治上和党中央保持一致，文革和两乱期间无任何问题。该同志多年从事教学工作，勤勤恳恳，教学严谨，教书育人，教学效果很好。对枟茅盾研究枠有独到见解。”这是组织上对我的表扬和鼓励，可算是我这一生工作的“盖棺论定”，有此评语我可以含笑瞑目矣！作者于 年 月3 序 1老伴近来正忙着出书，这件事引起了我深深的感触，回顾我与她相濡以沫已 个春秋，其间患难与共、相依为命，值得回忆的往
7、事实在太多太多了，这里只想表表我的歉意。我一向只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从不过问家务事；而她在繁重的教学工作之余，还要承担全部家庭重担，抚养、教育四个孩子健康成长，直到 岁离休后，还成天忙忙碌碌，晚年回想起来，真令我“感与惭并”。正值子女们鼓励老伴写一本回忆录，我也想借机表表自己的心情。首先我翻阅了目录表，除了一组优美的纪实散文我比较熟悉外，她结合教学发表的一些颇有分量的论文，过去我竟没有注意，越往后读越有兴趣，最后那篇枟对所谓“土地收益递减规律”的批判枠深深吸引了我，反复研读之后，决心写出如下的读后感。这篇论文具有很复杂、难懂的理论，但由于作者论证充分、逻辑性强，剖析得头头是道；同
8、时还用了大量的事例，密切联系当时的实际，因此也就不难读懂了。论文虽写于 年，距今整半个世纪，而其中有些论点还可以说明某些现实问题，这更1 令我兴趣倍增。年马尔萨斯发表了“人口论”，就是以“土地收益递减规律”为“科学”基础的，认为土地的收益是逐渐地、绝对地递减的；年李嘉图也把这一“规律”与他的“地租论”联系起来了，认为土地收益是相对地减少的，世上有些人的贫困与饥饿是必然的，与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无关。作者认为，这些“理论”都是荒谬的、反动的，是为资本主义制度辩护的。虽然早已被马克思批判得体无完肤，然而它并未被彻底消灭，在帝国主义阶段，还在为垄断资本利益服务，为压迫穷苦人民、为发动战争服务。作者不仅从
9、理论上予以反复驳斥，且列举了大量事实为证。年新中国成立时，中国人口号称为四万万，而现在有十三亿多，中国人的生活水平不是比解放前提高了很多吗？这个事实本身就击倒了所谓的“土地收益递减”规律。具体到农业生产，中国共产党执政之日起便开始重视兴修水利、选用良种、改良土地、加强农业科学技术的应用等，作者列举了许多例证。按科学道理讲，土壤的肥力是由地下存在的微生物数量与品种来决定的，因此土地是有可能愈种愈肥的，这是生物科学正在研究的课题。前几天偶见报载一条令人惊讶的消息：面积和人口相当于我国重庆市一半的荷兰，是位列美国和法国之后的世界第三大农产品出口国；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从事农业的人口只占总人口的 。这
10、种奇迹的出现，得益于国家正确的农业发展战略，其中关键是重视科技，走优化结构、发展高效农业的道路，这个现代的例子有力地证明土地收益的确是无止境的！2 我一辈子都没有为谁写过“序言”，今天为老伴“盛年育人，皓首出书”的执著精神所感动，特作浅论，以为序。孙执中于 年 月3 序 2鼓动妈妈写写自己的一生，我是一个积极分子，但要为这本回忆录写篇文章又迟迟不能下笔。我写些什么好呢？妈妈的文章文如其人，多岁了仍然写得简洁、严谨、准确，看似平实又多启迪，这是妈妈平凡但又不普通的一生的写照。而我很长时间不写东西了，词穷笔秃，真是怕写不好呀。按照现在社会的标准，金钱、地位、声誉、权力，妈妈的一生远远算不上显赫，只
11、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在我们这些子女心中，妈妈可不简单，是一个让我们自豪的妈妈，用现在的话说，“亮点”多着呢！妈妈一生追求真理，坚持做人的标准，忠实于自己心中既定的目标。作为教师，无论何时何地都认真备课、努力教学。在清华大学创建幼儿园、编辑出版河北大学校刊、参加“四清”、赴日讲学，无论做什么，只要是承担了责任，都兢兢业业，努力做好。妈妈从青年时代起就向往光明，不断探求自己的人生之路，关键时刻敢作敢为。无论是 岁冒险坐“黄鱼车”赴昆明报考西南联大，还是 岁“破釜沉舟”辅导小儿子考上北京大学都令人感佩。很少有人知道，在文化大革命自身难保、不知1 何时飞来横祸的情况下，她和爸爸还保护了两家人，先后留他们
12、住进我家，暂避风险。妈妈一生为人正派，从不趋炎附势，始终恪守正直为人的原则，再困难也有独立承担自己命运的勇气。这影响着我的一生。由于有人违规操作，妈妈的职称最后只是副教授。以妈妈清华大学毕业的出身，以她的实际水平，以她对教学工作的兢兢业业和实际效果，评为教授应是理所当然的。但妈妈对此却能淡然处之，从不怨天尤人。妈妈一生总是为别人着想，在家里辅佐丈夫、养育儿女，很少想到自己。我爸爸是河北大学“资深教授”，至今没有办离休，年 月还出版了一本专著。这里面也有妈妈的功劳，不仅生活上的照顾无微不至，在查找资料、校对文稿等方面，还是一个称职的“老秘”。妈妈一生爱国忧民。直到现在，我们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13、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听二老评说国家大事，从国际到国内，从经济到环保 父母这代人经历得太多了，几十年时代巨变，我们这代人对父辈的经历还能理解，再下一代人对许多事情就未必能理解了。追求光明、坚持真理、奉献他人、母爱亲情，这是人类共同追求的美好情操，不论在什么时代、什么民族都能打动人心，启迪后代。谨以此文献给我亲爱的妈妈。孙 华 2 目 录CONTENTS前言（）序（）序（）一、散 文刘妈 清华园生活散记之一（）玛瑙戒指（）奔赴西南联大（）梅校长为我们证婚（）西南联大生活散记（）西南联大的“校风”（）我的清华情结（）我的儿子（）我出了一次“大风头”（）二、茅盾研究枟子夜枠的社会意义 枟茅盾研究枠教材（）
14、枟子夜枠中的经济名词释义（）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历史命运（）论枟金钱枠和枟子夜枠的历史背景（）1 三、书 评枟日本之谜枠评介（）四、应邀赴日讲学“单人闯东洋”（）日本小镇风光（）在长野大学讲“鲁迅与日本”（）附：鲁迅先生与日本（）在盐田町镇“公民馆”讲“中国饮食文化”（）旅游见闻（）福山之行（）五、论 文对所谓“土地收益递减规律”的批判（）作者简历（）2 一、散 文刘妈 清华园生活散记之一 眼前一座红砖建筑的洋楼，墙上点缀些鲜艳的红叶，在阳光的辉映下，显得异样美丽，使人感到特别亲切而可爱。车子就在这门口停下来了，这就是“静斋”，女同学的宿舍。我开始踌躇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一声清脆但极老练的
15、北京口音在我身边响了：“小姐，您刚到？辛苦了呵！您住多少号？”“嗯 二百二十三。”我来不及考虑，就胡乱地应了一声，正想请她帮我个忙时，大概她早已懂得我的意思，便马上拉长嗓子叫了一声：“老余，替这位小姐把行李搬到二百二十三号去。”稍微轻松一下，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半老妇人，微黑的面皮上，衬着不少的雀斑，说不定还上了少许鹅蛋粉，光亮的头发拢到颈后，拖着一个横 S 结，两手操在整洁的蓝布大褂的衣袖里，明亮而射人的眸子，正在我身上打量。我开始感到不舒服，究竟该对她说什么呢？几乎不愿正眼看她，怕她窥出我的慌乱，终于还是她先开口：1 “你上楼休息去吧！行李交给我好了，我是派在这儿伺候您们的，
16、我叫刘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有一天那个熟稔的声音又从楼下高声地喊了起来，我想听个明白，溜到楼梯口，才知道是刘妈在教训人：“先生，我不能让您上去，当然，我们是佣人，您们是先生，比我懂得多，可是，这是上面的规矩，对不起，嘿 还是请您不要上去。”接着她用另一种口气对另一个人说：“您找哪位？请先生会客室休息一会儿，这个地方不敢招待您！这地方男宾止步！”在进门口的地方，她常与另一个老妈子谈天，一天的黄昏，见我走来了，便露出一排熏黄的牙齿笑着：“您吃完了饭？”我只微笑了一下，虽然她是那样地有礼貌，但我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果然，我一走过，她又接着发表议论了：“如今清华，可真和往日不同，小姐们晚上也不按时回来（指十点钟），男宾又不肯在会客室里，有的偏还要上楼去，你看成什么体统？往日的小姐们，多规矩，我在清华十二年，可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真叫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一阵轻巧的敲门声，接着她伸进头来，极有礼貌地告诉我：“小姐，会客。”等到把客人送走了之后，我转身回来，看见刘妈正端坐在传达室里，安然地看着报，桌上还有一壶茶，一支正在燃烧着的烟夹在指缝中，真是派头十足，令人一见，就会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