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2.12学术思辨学术思辨“X也X不到哪去”是一个流行于口语的表达式，常见于对话语体中。根据槽位X的词性，可分为两大类：V也V不到哪去、A也A不到哪去，其意义为说话人主观认为对话涉及对象达不到某个有限量级，体现不同于组成部分的主观评价义，具有不可预测性，因此为一个构式。关于“X也X不到哪去”研究，学界研究并不充分：夏芳芳（2011）借鉴构式语法的框架，对“A不到哪去”话语功能及构成成因进行考察，郭若琪（2021）在夏芳芳（2011）的基础上，将“A不到哪去”和“V不到哪去”放在更宏观的否定形式标记主观限量构式群中，作为“A不C+X表量成分”和“V不C+X表量成分”构式群的分支存在。本文将在
2、前面基础上，研究该构式中槽位X词汇准入因素。一、“X也X不到哪去”构式界定根据 Goldberg（2006）提出的构式判断标准：构式是形式-功能的配对体，具有独立的构式义，其形式、意义或功能的某些方面是不可预测的。据此，我们可以使用该标准，判断格式“X也X不到哪去”是否为构式。从形式上看，“X也X不到哪去”在形式上是一个完型，即相对固化、完整的整体。在实际使用中，“X也X不到哪去“已经具有单位性，可以作为一个整体充当句子成分，如：（1）不论过了多少年，时光怎么转变，审美观念差也差不到哪去。（南齐穿过多少巷道才能回家）例（1）中“差也差不到哪去”作为一个整体，作“审美观念”的宾语。由此可以看出，
3、“X也X”不到哪去已经成为规约化单位，具有语言形式的完整性和完型性，可以作为整体提取，具有构式的属性。（Goldberg 1987）从语义上看，“X也X不到哪去”具有主观评价义，表示说话人主观认为话语涉及对象达不到某个有限量级，如：（2）逃命是没有用的，你逃也逃不到哪去。（bcc）（3）我想说的是，一个人要是信上帝，再坏也坏不到哪去。（bcc）（2）中，说话人认为听话人不能达到”逃远“这个程度量级，（3）中说话人认为话语涉及对象信奉上帝，不会达到”非常坏“这个程度量级。“X也X不到哪去”具有主观评价义，表示说话人主观认为话语对象不能到达某个有限量级，这个有限量级也许出现在话语中，如例（1），也
4、许是说话人主观认为的有限量级，如例（2）（3），这个意义不能从组成成分中预测，而是从线性序列中浮现出来。综上所述，“X也X不到哪去”符合Goldberg的判断标准，其形式-意义配对关系表现为：F:X也X不到哪去M:说话人主观认为话语涉及对象达不到某个有限量级二、“X也X不到哪去”X槽位词汇分布本文在bcc语料库检索“X也X不到哪去”和“X不到哪去”对比发现，“X也X不到哪去”和“X不到哪去”语例互用，“X也X不到哪去”是“X不到哪去”的变式，搜集时可以综合统计，其结果如下：X槽位词性性质形容词12283%单音节位移动词149.5%单音节计量动词42.7%心理动词74.8%总量147100%本数
5、据来源于bcc语料库，共收集到147个语料，性质形容词占比最高，占83%，计量动词占比最少，占2.7%，只有性质形容词、单音节位移动词、计量动词、心理动词可以进入“X也X不到哪去”.三、“X也X不到哪去”中X槽位词汇准入因素（一）“X”为单音节位移动词（1）你没钱，我也没钱，我们跑也跑不到哪去，如果待在这边不跑，就和厂里那帮打工的一样了。（朱日亮一个人看电影）（2）*你没钱，我也没钱，我们跑步也跑步不到哪去，如果待在这边不跑，就和厂里那帮打工的一样了。“X也X不到哪去”中槽位X词汇准入因素杨诗媛（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6）【摘要】“X也X不到哪去”是一个流行于现代汉语对话语
6、体的表达式，是一个典型的口语构式。本文从槽位X入手，研究槽位X词汇准入因素，以小见大，进一步支持词类家族的非离散性。【关键词】X也X不到哪去；动词；形容词；准入条件【作者简介】杨诗媛（1999-）女，汉族，湖北荆州人，研究方向：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研、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中图分类号】H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0633（2022）24-00079-030792022.12学术思辨学术思辨（3）放弃吧，你逃也逃不到哪去。（自拟）（4）*放弃吧，你逃跑也逃跑不到哪去。根据汉语动词用法词典（孟琮、郑怀德、孟庆海、蔡文兰1999），“跑”、“跑步”、“逃”、“逃跑”都是位移动词，但依
7、旧不能全部进入“X也X不到哪去”，说明“跑”和“跑步”、“逃”和“逃跑”之间依旧存在不同之处：冯胜利（2013）提出了离合词的韵律标准：凡有资格作为离合词的，都是韵律词，汉语双音节词才是韵律词，因而汉语离合词以双音节的动宾形式为主。“跑步”、“游泳”等动词中的“跑”、“游”虽然是不及物动词，但根据核心词移位条件，不及物动词发生了并入，并在并入后填补出一个与移出的成分同指的成分（Chomsky 所论 COPY），所以“步”、“泳”、“路”、“舞”是一个填充（或复制）成分,“跑步”、“游泳”等形式是假动宾双音节词，满足离合词韵律标准。“不到哪去”为补语成分，离合词不能直接带补语，因此“离合词+不到
8、哪去”如“跑步也跑步不到哪去”说法不合格。“逃跑”属于另一种情况：从韵律上看，冯胜利（2018）认为：双音节动词后不能有补语，因此“跑步”和“逃跑”不能构成大值量参考点（*跑步远，*逃跑远），且从韵律结构来说，*跑步远和*逃跑远构成2+1结构，这种结构多用于偏正结构，无法形成合格的程度量尺。从动词动性上看，张国宪（1997）认为单音节动词动性比双音节动词强，“逃”动性比“逃跑”动性更强，“不到哪去”作为补语，与动性更强的动词搭配，所以“逃也逃不到哪去”比“逃跑也逃跑不到哪去”更合适。（二）“X”为单音节计量动词我们先看以下例子：（1）买进股票后可以一天天往上涨，即使跌也跌不到哪去。（袁雪峰股票
9、交易技巧）（2）总的来说，抽签人输的多，赢得少，还是蹲签人有赚头，不过赚也赚不到哪去，只能混个饱饭而已。（曹俊山黑白人生江湖内幕）这些词的涉事论元具有可量化的特征，主要和钱财、物价或指数有关,可以称为计量动词，如“赚、亏”等。计量动词可以量化，可以构成程度量连续统，如涨可分成“没涨”、“涨了”、“大涨”三个基本极次。动词意义变化导致该构式中的“不到哪去”从空间认知域转移到数量认知域，表示数量的有限范围，蕴涵了“有限物量”：例（1）中，股票下跌有有限范围，不会跌到谷底；例（2）中，蹲签人赚钱数目是有限的，不会赚很多。“V也V不到哪去”要求V具有位移的语义特征:单音节计量动词表示抽象空间的位移，可
10、以进入“V也V不到哪去”。（三）“X”为心理动词我们先看以下例子：（1）就像你爱过的人，再恨也恨不到哪去。（微博）（2）一开始觉得舒服喜欢的人，再讨厌也讨厌不到哪去。（微博）这些动词表示心理活动，属于心理动词。丰竞（2003）从语义上将心理动词分为感觉动词、情感动词、能愿动词、思维动词、认知动词和判断动词六类。其中情感动词和能愿动词表示某种心理状态，是状态心理动词。尹岗寿（2013）认为心理动词与形容词构成连续统，在这个连续统中，心理动词动作性逐渐减弱，性质性增强，如下图所示：如图,状态心理动词是动词范畴中的非典型成员，离行为动词最远，离形容词较近，处于动词和形容词连续统之间。“恨”、“讨厌”
11、表示人受到某一实体或事件刺激以后，对外界某一实体或事件产生心理反映，属于态度性状态心理动词。例（1）（2）中都出现了外界客体，进一步证明“恨”、“喜欢”是态度性状态心理动词。状态心理动词离性质形容词近,具备性质形容词的特征，即受程度副词修饰，“不到哪去”空间义开始虚化，逐渐向程度义偏移，表示主观评价义。至于反应类状态心理动词，如“发愁”、“愤怒”等，这些词同样能形成程度量连续统，如“很发愁”、“很愤怒”等，但这类反应心理动词却不能进入V槽位。这时，我们应重新思考“X也X不到哪去”本身构式义，即说话人主观认为话语涉及对象达不到某个有限量级，该构式要求V客体参与，无客体参与的反应性状态心理动词被排
12、除。（四）“X”为性质形容词我们先看以下例子：（1）她本来就不白，用再多的美白产品，白也白不到哪去。（微博）（2）*她本来就不白，用再多的美白产品，雪白也雪白不到哪去。例（1）和例（2）构成最小对立对，其中例（1）中的“白”是性质形容词，例（2）中的“雪白”是状态形容词。由前文可知，只有性质形容词才能进入构式“X 也 X 不到哪去”。“不到哪去”表示空间位移义，为了配合构件“A”词性，“A也A不到哪去”中的“不到哪去”虚化，表示言者认为听者或话语涉及对象达不到某种程度，这种形义搭配的调整，体现构件对构式的反压制。虽然“A也A不到哪去”空间位移义虚化，但不意味着此构式不存在位移义.构式“A也A不
13、到哪去”又反过来压制形容词的属性，即要求形容词程度性是隐性、潜在的，能够形成程度量量幅。沈家煊（1995）认为，0802022.12学术思辨学术思辨形容词和动词一样在性状程度或量上村有无界和有界。如，性质形容词“白”是事物性状，是各种程度“白”的概括,表示性状的“无界”；状态形容词“雪白”表示“白”上的某一段或某一点，表示性状的“有界”。李宇明（2000）指出，性质形容词程度隐性，可以分成不同极次,如“白”可以分成“不白”、“白”、“很白”三个极次，构成合格的程度量连续统。状态形容词是非参照性的，自身隐含着一个同纬度的等级背景，并标示本身所处的等极，“雪白”不能形成程度量连续统，无法进入“A也
14、A不到哪去”。四、从槽位X词汇准入因素看词的分类前文以槽位X为参考点，讨论了能进入槽位X词汇的准入条件，本节以构式“X也X不到哪去”为参考点，可以看出动词和形容词之间存在连续统，是渐进的。尹岗寿（2013）指出动词与形容词构成连续统：当该构式义为移动义(说话人主观认为话语涉及对象达不到某一移动空间的程度)时，要求槽位X具有典型动量义，张国宪（1997）认为单音节动词比多音节动词动性更强，作为动词类典型成员单音节动作行为类动词可以进入槽位X，多音节动作行为类动词不能进入，意动/使动类动词、思维/认知类动词是动词类非典型成员，动性不太强，不予进入X中。当该构式义为程度义(说话人主观认为话语涉及对象
15、达不到某一有限程度)时，要求槽位X具有层级性：态度类状态心理动词表示心理状态，具有程度意义上的“量级”，程度性强，离性质形容词近，可以进入X。性质形容词量级是隐形的，具有程度级别，可以进入X。因此，我们可以将连续统进一步细化：动词和形容词存在一个连续统，单音节动作动词具有典型的动量性，性质形容词具有典型的程度量，动词和形容词之间存在若干个词类，表示从典型动词到典型形容词的过渡.典型名词作为体词，不同于作为谓词的动词和形容词，典型名词不能进入构式“X也X不到哪去”，有一小部分名词即使可以充当谓词，但由于不具备典型的动量和程度量，也不能进入，至于名动互换的名词，虽可以进入该构式，但那些词已经动化，
16、不能称为名词,总之，名词不能进入构式“X也X不到哪去”。这一点与沈家煊（2017）名动包含词类观向左：本文研究表明，动词和形容词的紧密联系，名词距离较远，起码在一些特殊格式中，名词不能进入.名词具有与动词、形容词不同的特点，这就是为什么传统语法将动词和形容词归并为谓词，名词为体词。词类问题现如今在学界依然是讨论的话题，其根本就在于汉语与印欧语不同，是非形态语言.所以词类分类可能不是“分立观”和“包含观”的绝对分立，或许在某一标准下，语言分类为平行关系（分立关系）或者包含关系。五、结语本文对构式“X也X不到哪去”槽位X的词汇准入条件探讨进一步验证了汉语词类是非离散范畴，特别是动词和形容词，存在一个渐进的连续统。至于名词，之所以都被构式“X也X不到哪去”排斥，说明名词和动词、形容词存在明显区别，这一现象对沈家煊的名动包含说产生异议。参考文献1沈家煊.“有界”与“无界”J.中国语文,1995(05):367-380.2李宇明.非谓形容词的词类地位J.中国语文,1996(01):1-9.3张国宪.“V_双+N_双”短语的理解因素J.中国语文.1997(03):176-186.4张国宪.现代汉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