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与企业研发投资 基于契约执行环境改善的视角李鑫叶永卫摘要:实体企业是推动国家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厘清其研发创新行为背后的制度影响因素是实现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保障。本文基于契约执行环境改善视角，系统考察了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双重差分估计结果显示，企业所在地设立自由贸易试验区之后，其研发投资显著增加，即契约执行环境改善可以促进企业研发投资。作用机制检验证实，缓解融资约束和提升人力资本是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促进企业研发投资的核心机制，具体表现为企业债务融资显著增加和高技能员工占比显著提升。异质性分析表明，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对研发投资的正向激励效应在小规模企业
2、和非国有企业，以及资本密集型行业和竞争性行业中更为突显。本文结论不仅为国家设立自由贸易试验区的积极效果提供了直接证据，而且为如何有效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提供了理论参考和实践依据。关键词:自由贸易试验区;契约执行环境;研发投资;融资约束;人力资本 中图分类号 F7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4670(2023)1014216一、引言及文献综述近年来，我国政府一直强调科技创新是国家发展核心的战略指导思想，要始终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加快科技强国建设。特别地，“十四五”规划当中提出，要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全面塑造发展新优势，完善技术创
3、新市场导向机制，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促进各类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形成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由此可见，加大企业研发投入实现创新驱动发展已成为保持经济长期增长的核心动力和培育竞争优势的重要引擎。然而，由于研发创新的技术进步本身并不具有完全的排他性，成果的外溢会给研发企业带来正外部性损24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 收稿日期20220611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新发展格局构建中的金融资源有效配置机制研究”(21AJY011)作者信息 李鑫: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博士研究生;叶永卫(通讯作者):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电子信
4、箱:yeyongweivip http:/wwwgovcn/xinwen/202103/05/content_5590614htm。DOI:10.13510/ki.jit.2023.01.001失，且技术创新的结果存在高度的不确定性，这导致开展研发活动的企业的私人收益增值远小于社会福利增值，最终引致企业研发投资的不足(杨国超和芮萌，2020)1。因此，如何有效激励企业进行研发投资一直是政策制定者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也是当前学术界持续关注的焦点。针对上述问题，大量文献进行了深入探讨。一部分文献从非制度因素视角展开研究，聚焦于讨论企业内部特征(Wen and Xia，20162;李文贵和余明桂，2
5、0153)、行业因素(王永钦等，20184;冯根福等，20215)和外部环境(Chuet al.，20216;顾夏铭等，20187)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另一部分文献侧重于讨论宏观经济政策等制度因素的影响，如已有学者关注了政府补助和税收减免政策(Lan et al.，2020)8、出台产业政策(林志帆等，2022)9、知识产权司法保护(吴超鹏和唐菂，2016)10、容错纠错机制建设(叶永卫等，2021)11 对企业研发投资的激励效应。然而，作为企业外部制度环境的最基本构成要素之一，契约执行环境对企业研发活动的影响却鲜有文献进行探讨。基于此，遵循前期文献的研究脉络，本文试图探讨地区契约执行环境会
6、如何影响企业的研发投资。既有研究表明，契约与企业的劳资关系确立、物质资本投资以及外部投融资等活动紧密相关。越复杂的高技术产品对契约的依赖程度越高，因为高技术产品面临被“敲竹杠”的风险更高。因此，探讨契约执行环境与企业研发投资的关系不仅有助于揭示契约制度建设影响企业研发创新的内在逻辑，而且可以为当前的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提供一定的理论借鉴和实践参考。值得庆幸的是，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设立恰好为本文研究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准自然环境”。2013 年，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率先挂牌成立，随后中央政府相继设立 6 批自由贸易试验区。截至 2020 年年底，全国一共设立了 21 个自由贸易试验区，初步形成了区域协调、
7、陆海统筹的自由贸易开放格局。作为党中央顺应经济“新常态”下经济形势变化以及对外开放新要求所提出的对外开放政策，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对地区的契约执行环境起到了明显的改善作用(黄玖立等，201312;王蓬等，202213)。例如，为了营造良好的经营环境，区内政府往往会参照国际惯例和标准适度调整试验区内的法律法规，制定针对性的经济政策，同时引入具有国际先进经验的仲裁机构，强化契约执行机制。由此，本文从契约执行环境改善视角出发，探讨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对企业研发投资的影响。相较以往文献，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丰富了更多关于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经济效益的相关研究，也为如何激励企业加大研发投资提供了新的视角
8、。已有不少学者从国际资本流动、地区经济增长、外商投资、全要素生产率、企业绩效等方面对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的经济效应展开广泛讨论(Chen et al.，202014;Jianget al.，202115;韩瑞栋和薄凡，201916;王爱俭等，202017)，或从企业和市场等非制度因素及宏观经济政策等制度因素讨论了企业研发投资的激励效应(Chu et34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敲竹杠”是指当规制双方关系的合约在分配专用性投资所产生的准租金方面不完全时，交易一方利用另一方已经做出专用性投资的事实谋利，本质上是一种租金榨取的机会主义行为。al.，2021;林志帆等，2022)。而随着地区
9、制度建设的日趋完善，契约执行环境改善也会对企业研发投资产生影响，但现有研究却鲜有涉及。本文从契约执行环境改善视角出发，剖析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如何影响企业研发投资，不仅有助于揭示企业研发创新背后的制度红利“黑箱”，而且所得结论对于如何激励企业加大研发投资、实现转型升级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第二，本文厘清了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影响企业研发投资的渠道机制和边界条件。一是本文重点从缓解融资约束和提升人力资本视角展开研究，明晰了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对于激励企业研发投资的渠道机制，这有助于进一步发挥契约执行环境制度建设的积极作用。二是本文考察了在企业规模、产权性质、行业要素密集度和行业竞争程度不同的异质性条件下
10、，二者关系可能存在的非对称影响，验证了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激励企业研发投资的边界条件，丰富了现有研究的成果。第三，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近年来，国家不断强调要实施更大力度的研发费用加计扣除、高新技术企业税收优惠等普惠性政策以激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释放技术创新的热情与活力。对此，不少学者提出要完善标准、质量和竞争规制等措施，引导资金和人才流向企业以增强创新动力。作为“一揽子”制度创新的综合体，自由贸易试验区在多个领域展开了制度性改革。那么，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是否能发挥其特有价值?对企业研发投资究竟产生了怎样的作用?本文从契约执行环境改善的角度对上述问题进行探讨，为政府有序推进自由贸易试验区增
11、质扩容，推动科技创新强国建设提供了一定的政策启示。二、制度背景与研究假说(一)制度背景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是党中央在新形势下全面深化改革、扩大对外开放的一项重大战略举措。不同于传统经济特区和保税区建设，自由贸易试验区是首创性的探索，是国家层面的“改革试验田”和制度创新高地(蒋灵多等，2021)18。自 2013 年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挂牌成立起至今，我国已分六个批次不断扩容设立了 21 个自由贸易试验区。除上海、北京、天津、重庆和海南全省外，其他 16个省份的自由贸易试验区各有 1 至 3 个片区分布于本省内的不同城市。总体来看，我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已基本形成了覆盖东西南北中联动发展的“雁阵”格局。
12、在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过程中，试验区政府推出了关税减免、金融开放、新型信用监管模式等一系列制度创新，政策优势不仅大力推动了区域经济发展，而且优化了试验区内的契约执行环境(黄玖立等，2013)。具体表现为:首先，自由贸易试验区积极吸取发达国家的立法和执法经验并将其纳入至试验区行政体质改革进程中，同时调整和完善法律法规的权力，以此完善试验区内的契约强制执行机制(巴曙松等，2021)19。其次，自由贸易试验区积极引入具有国际先进经验的第三方私人仲裁机构，按照国际范例规范区内行业协会和商会行为，完善契约第三方私人执行机制，以降低解决纠纷的成本和时间。最后，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设立已上升441国际贸易问题20
13、23 年第 1 期至国家顶层设计高度，引起了新闻媒体的广泛报道，这有助于完善信贷契约的自我执行机制和降低信贷契约的不完全性。事实上，大量典型案例也表明，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带来了契约执行环境的改善。例如 2017 年，工商银行福建自贸试验区福州片区分行充分利用自贸区政策优势，创新性地推出跨境人民币贸易融资综合服务，通过内外联动的方式为 227 家进出口企业提供人民币贸易融资 303.66 亿元。2021 年，黑龙江哈尔滨松北区法院自贸区法庭通过“在线类案诉讼要素指导+电子送达+类案一次庭审全覆盖”的智慧审判模式，全年合计审结案件高达 1112 件，在涉企类案中平均审判周期缩短了 26 天，大大提
14、高了企业纠纷解决效率。由此可见，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设立可视为地区契约执行环境改善的一次拟“外生冲击”。(二)研究假说研发投资是企业培育竞争优势、实现转型升级的重要手段。然而，研发活动的一些固有特征导致企业的研发投入难以达到最优水平，具体表现为:其一，研发投资具有较高的资产专用性，容易面临被“敲竹杠”的风险，从而导致企业的内在激励不足;其二，研发投资需要大量资金的持续投入，容易遭受融资约束的影响;其三，研发活动需要丰富的知识和技术予以支撑，因而人力资本积累不足会阻碍其规模扩大。本文认为，自由贸易试验区设立带来的契约执行环境改善通过缓解上述三个问题进而促使企业加大研发投资，具体逻辑如下。首先，契约执
15、行环境改善能够缓解企业对被“敲竹杠”风险的担忧，进而提高研发投资的内在激励。基于契约不完全性理论可知，一项投资的专用程度越高，其被用作其他用途的价值就越低，从而越容易面临被“敲竹杠”的风险。作为一项特殊的投资行为，研发投资极易暴露在道德风险之下，其特定的资产专用性、不确定性和投资收益的弱排他性占有等固有属性使其极易遭遇“套牢”问题(Chu et al.，2021)。因此，企业进行研发投资的内在激励较弱，对契约环境的依赖度较高。然而，良好的契约执行环境能够通过完善契约执行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市场竞争为企业提供稳定的经营环境(王蓬等，2022)，减少因契约不完全性导致的被“敲竹杠”的风险，进而有效激励
16、企业加大研发投资。其次，契约执行环境改善可以缓解融资约束进而促进企业研发投资。与一般的投资活动相比，企业研发活动是一个投资时间更长、不确定性更大、失败率更高的风险性行为，且需要大量专用性研发资本的长期持续投入。而在我国强调系统性金融风险防控的大背景下，金融机构为控制自身信贷风险、规避企业潜在信贷违约的可能性，往往会对贷款企业进行严格的偿款能力审查，这就致使企业外部融资渠道极为受限，无法充分获取可用于研发投资的信贷资金。但契约执行环境的改善有助于降低信贷契约的不完全性和信贷违约发生后的维权成本，从而强化金融机构的信贷供给意愿，缓解企业研发投资面临的融资约束困境(Lan etal.，2020)。具体而言:一方面，契约执行环境改善提高了资本市场运作的公平性，这意味着企业在融资过程的机会主义行为一旦暴露将被迅速清算，从而迫使企业加大了信息公开的透明度，这有助于减少金融机构对信贷违约风险的担忧，54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进而提高对企业的信贷供给意愿(胡楠等，2021)20。另一方面，金融机构不愿向企业提供信贷资金的主要原因在于，企业一旦发生违约，金融机构就面临高昂的维权成本。而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