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共艺术 PUBLIC ARTPublic Art 公共艺术66雕塑 SCULPTURE2023 年第 2 期（总 154 期）67佛教主题公园与历史文化挖掘Buddhist Theme Park and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Excavation文/赵玉春 by Zhao Yuchun（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艺术研究所）在我国的旅游产业中，大约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开始，出现了一些新型的旅游目的地产品，如主题公园、实景演出和各类新型的宗教景区等。本土化的主题公园按照建设的时间顺序，以河北正定县的荣国府、宁荣街，深圳华侨城的锦绣中华、民俗村、世界之窗，开封清明上河园、深圳欢
2、乐谷、广州长隆欢乐世界等为代表；实景演出以桂林阳朔印象刘三姐、云南丽江印象丽江、杭州印象西湖等为代表；新开发的宗教景区以海南三亚南山佛教景区、江苏无锡灵山佛教景区、四川峨眉山金顶永明华藏寺、安徽九华山大愿佛教文化园（延至2012年最终建成）等为代表。实际上这些有别于传统的“广义的自然与历史遗产”类旅游目的地项目，都可以归结为“广义的主题公园”。例如，海南三亚南山佛教景区，是以唐鉴真和尚在第三次东渡日本过程中，曾被季风吹至海南三亚登岸休整的历史为由头建设的、有僧人住持的佛教寺院及景区（也是1949年以后新建设的第一个有僧人住持的寺院）。主题内容有南山寺（天王殿、大雄宝殿、东西配殿、钟鼓楼、转轮藏
3、、法堂、观音院、悲田院、金堂等）和南海观音（通高108米）等。再如，江苏无锡灵山佛教景区，是以传说从唐朝便存在祥符寺为由头建设的、有出家人住持的佛教寺院及景区。主题内容有祥符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灵山大佛（通高88米）、降魔浮雕、百子戏弥勒、九龙灌浴、五印坛城、梵宫等。以上两个佛教景区虽然都有寺院，但打造旅游产品是建设的第一目的。又如，峨眉山金顶永明华藏寺，是以恢复历史胜迹与盛况为由头建设的，主题内容有弥勒殿、普贤像（高48米，基座为展厅）、大雄宝殿与普贤殿（金殿）等（笔者主持建筑设计）。与前两者不同，峨眉山本来就是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建设的目的是平衡兼顾传统佛教活动与旅游。如果仅以
4、佛教主题公园为例，上述三个案例之所以可以被称为“主题公园”，是因为它们与我们熟知的佛寺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例如，主题内容不以我们熟知的传统佛寺内容为限，有巨大的露天佛像（历史上没有露天佛像），佛像与部分建筑表面采用金属材料，部分建筑甚至是佛像的内部空间内容奇幻多样且多功能。总之是更加注重打造视觉形象内容与冲击力。笔者以为，如果以佛教文化作为“主题”，还可以挖掘更深层次的文化内容，历史上也不乏这样的案例可以作为借鉴，最突出的实例便是梁武帝建造的同泰寺和颐和园万寿山北坡的“四大部洲”景区。梁武帝萧衍原来是南齐的官员，在南齐中兴二年（公元502年），齐和帝萧宝融被迫“禅位”于他而建立了南梁。萧衍在中
5、国历史上还是一位精通天文学（当时主要内容为历法和星占术等）的皇帝。萧衍早年酒后曾向张弘策透露自己有夺取南齐政权的野心，他先是讲了一通有关星占学的言论，结果张弘策当场向他表示效忠。在南齐末年，萧衍乘乱而起，在几次兴兵动员中都是仿照商末武王罚纣时以“天意”“天命”为托辞。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以天运转换为借口进行讨伐的例子并不罕见，公元前522年（春秋末期），乐官伶州鸠向周景王描述武王伐纣时的天象：“昔武王克商，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这个描述无论与武王伐纣时的天象是否相符，但就现今天来讲，非相关天文专业人员理解这些内容，也需要长期的这类知识与观测实践
6、的积累。而萧衍若是不精通这类天文学知识，在用兵起事的关键时刻也绝不敢用星占内容为借口。大约在梁武帝萧衍登位后的南梁普通六年（公元525年）前后，他忽发奇想，在“长春殿”召集群臣开了个“学术成果发布会”，主题是“佛教宇宙模型”，这在历代帝王中也可算罕见之事。“逮梁武帝于长春殿讲义，别拟天体，全同周髀（算经）之文。盖立新意，以排浑天之论而已。”梁武帝从一开始就用一大段夸张的铺陈将其他“宇宙模型”学说全然否定，而梁武帝所主张的“宇宙模型”为：“四大海之外，有金刚山，一名铁围山。金刚山北又有黑山，日月循山而转，周回四面，一昼一夜，围绕环匝。于南则现，在北则隐；冬则阳降而下，夏则阳升而高；高则日长，下则
7、日短。寒暑昏明，皆由此作。”对于梁武帝萧衍主张的的这一学说，陈寅恪认为：“（梁武帝之说）是明为天竺之说隋志既言其全同盖天，即是新盖天说。然则新盖天说乃天竺所输入者。寇谦之、殷绍从成公兴、昙影、法穆等受周髀算术（笔者按：周髀算经），即从佛教受天竺输入之新盖天说，此谦之所以用其旧法累年算七曜周髀不合，而有待于佛教徒新输入之天竺天算之学以改进其家世之旧传者也。”江晓原认为这类佛经中的“宇宙模型”，来源于一些印度的往世书（Puranas）。其中的“宇宙模型”可以概述如下：“大地像平底的圆盘，在大地中央耸立着巍峨的高山，名为迷卢（Meru，也即汉译佛经中的须弥山，或作Sumeru，译成苏迷卢）；迷卢山外
8、围绕着环形陆地，此陆地又为环形大海所围绕如此递相环绕向外延展，共有七圈大陆和七圈海洋。印度在迷卢山的南方；与大地平行的天上有着一系列天轮，这些天轮的共同轴心就是迷卢山；迷卢山的顶端就是北极星所在之处，诸天轮携带着各种天体绕之旋转，这些天体包括日、月、恒星以及五大行星利用迷卢山可以解释黑夜与白昼的交替。携带太阳的天轮上有180条轨道（笔者按：可以解释一年大约365天的不同天象），太阳每天迁移一轨，半年后反向重复，以此来描述日出方位角的周年变化”与此相近的观点存在于周髀算经中（从略），至于往事书和周髀算经中的“宇宙模型”，虽然在今天看来也属于无稽之谈，但从科技史的角度来讲，却属于用“数学模型”解释
9、“宇宙模型”的有益尝试。梁武帝的殿前宣讲，说明他不仅精通当时的天文学知识，更是沉迷于佛教的精神世界之中。而为此仅仅召开一个御前“学术观点发布会”是还远远不够，他的接下来的举措便是依照这个“宇宙模型”，在尘世中建造一个象征性浓缩的建筑群，即同泰寺。这个同泰寺的内容与形态，南梁顾野王所撰舆地志卷十五扬州载：“（同泰寺）在北掖门外路西，寺南与台隔，抵广莫门内路西。梁武普通中起，是吴之后苑，晋廷尉之地，迁于六门外，以其地为寺。兼开左右营，置四周池堑，浮图九层，大殿六所，小殿及堂十余所，宫各像日月之形。禅窟禅房，山林之内，东西般若台各三层。筑山构陇，亘在西北，柏殿在其中。东南有璇玑殿，殿外积石种树为山，
10、有盖天仪，激水随滴而转。起寺十余年，一旦震火焚寺，唯余瑞仪、柏殿，其余略尽。即更构造，而作十二层塔，未就而侯景作乱，帝为贼幽馁而崩。”粗读上文，便会发现这座佛寺的内容与形式，与我们熟知的所有佛寺完全不同，也如同一座以佛教为主题的传统园林：建筑群的四周有堑池，除防护作用外，可象征盖天说“宇宙模型”之四周环海的景象；内有九层的高塔，在佛教文化中，塔本身的内涵就是模拟印度的“宇宙模型”中的须弥山；又有大殿六所、小殿和堂十余所。原文中“宫各像日月之形”，或可解释为这类建筑形象模拟日月等天体（不太容易实现），或可解释为以布局模拟日月等天体（很容易实现）；在某处“山林之内”的东西两侧，各有三层的般若台，还
11、置禅窟禅房；又在西北“筑山构陇”，上有“柏殿”。汉武帝曾建高大的柏梁台，因此“柏殿”可能是高台建筑或井干式建筑，可用于登高“望气”；在东南有“璇玑殿”，象征天体的“拱极”天文现象。殿外又“积石种树为山”，上面有“盖天仪”，可“激水随滴而转”。有关中国古代用于观测的天文仪器中，其他文献中没有“盖天仪”的记载，此“盖天仪”可能是创造性地模拟印度“宇宙模型”的主题性的装置。若从园林要素内容与形式的视角审视，同泰寺的建设地点在原“吴之后苑”，具备建造园林的自然条件；其外部环水，内部“有盖天仪，激水随滴而转。”因此园内也具有一定规模和形式的水系；内部既有自然地形，又“筑山构陇”“积石种树为山”。有可容纳
12、禅窟的山林，不论是原有的还是新筑的，体量不小；最特别的是其中建筑物的形象（或许还有分布），有的模拟天体的，有象征天文现象的，还有模拟“宇宙模型”的景观装置。可以肯定地说同泰寺的总体形态是亦寺亦园，并且很多内容具有强烈、明确和独特的象征性。当时的人对它的描述既有“楼阁台殿拟则宸宫，九级浮图回张云表”，又有“山树园池沃荡烦积”。若用现在的眼光欣赏，犹如一座设计构思奇特精妙的中国传统园林形式的“佛教主题公园”。颐和园“四大部洲”区为藏传佛寺区。这组建筑群由于建在万寿山北麓，因此座南朝北。所在的地形由北向南依次升高，由逐次升高的台地组成，总长约五百米。最北入口处为一座名“慈福”的牌楼，往南即为由三个牌
13、楼围城的一个广场；南边第二层台地上有两座面阔五间的二层“配殿”和“宝华楼”“法藏楼”；再南第三层台地即为九开间的“须弥灵境殿”。此殿与配殿等为纯汉式建筑。在须弥灵境殿南面的“金刚墙”以上，为仿西藏“桑耶寺”的建筑群，以“香岩宗印之阁”（汉式建筑）为中心，东、西、南绕汉藏混合式建筑和喇嘛塔，沿着陡峭的山体交错排列。香岩宗印之阁原是一座三层的巨型楼阁，象征着“须弥山”，即佛教“宇宙模型”中的宇宙中心，也就是“宇宙天地之轴”；在围绕在香岩宗印之阁两侧偏后及背后的台地上，有四座稍大的藏汉合璧式建筑（下部为藏式“碉房”基座，上部为汉式庑殿顶建筑），名“四大部洲”，分别象征“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
14、洲”“北俱卢洲”（围绕须弥山的四座大岛）；在“四大部洲”周围，有八个体量小些的“碉房”式建筑，名“八小部洲”（夹在四座大岛之间的八座小岛）；在香岩宗印之阁的东南侧和西南侧，各有一座“碉房”式建筑，名“日殿”和“月殿”，象征着出没回旋于须弥山两侧的太阳和月亮；在香岩宗印之阁西南、西北、正南、东北各有一座造型不同、颜色各异的佛塔，黑色的“天洁塔”代表“大圆镜智”，白色的“吉祥塔”代表“平等性智”，绿色的“地灵塔”代表“成所作智”，红色的“皆莲塔”代表“妙观察智”，它们与香岩宗印之阁代表的“法界体性智”组成佛教密宗的“五智”；建筑群的南端是一段半圆形的围墙，象征着世界的终极“铁围山”。总之，以佛教文
15、化为主题的“主题公园”，在注重视觉形象内容与冲击力打造的同时，更可挖掘深层次的文化内容。三亚南山佛教景区南海观音颐和园四大部洲区域公共艺术 PUBLIC ARTPublic Art 公共艺术66雕塑 SCULPTURE2023 年第 2 期（总 154 期）67佛教主题公园与历史文化挖掘Buddhist Theme Park and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Excavation文/赵玉春 by Zhao Yuchun（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艺术研究所）在我国的旅游产业中，大约从上个世纪80年代末开始，出现了一些新型的旅游目的地产品，如主题公园、实景演出和各类新型的宗教景区等
16、。本土化的主题公园按照建设的时间顺序，以河北正定县的荣国府、宁荣街，深圳华侨城的锦绣中华、民俗村、世界之窗，开封清明上河园、深圳欢乐谷、广州长隆欢乐世界等为代表；实景演出以桂林阳朔印象刘三姐、云南丽江印象丽江、杭州印象西湖等为代表；新开发的宗教景区以海南三亚南山佛教景区、江苏无锡灵山佛教景区、四川峨眉山金顶永明华藏寺、安徽九华山大愿佛教文化园（延至2012年最终建成）等为代表。实际上这些有别于传统的“广义的自然与历史遗产”类旅游目的地项目，都可以归结为“广义的主题公园”。例如，海南三亚南山佛教景区，是以唐鉴真和尚在第三次东渡日本过程中，曾被季风吹至海南三亚登岸休整的历史为由头建设的、有僧人住持的佛教寺院及景区（也是1949年以后新建设的第一个有僧人住持的寺院）。主题内容有南山寺（天王殿、大雄宝殿、东西配殿、钟鼓楼、转轮藏、法堂、观音院、悲田院、金堂等）和南海观音（通高108米）等。再如，江苏无锡灵山佛教景区，是以传说从唐朝便存在祥符寺为由头建设的、有出家人住持的佛教寺院及景区。主题内容有祥符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灵山大佛（通高88米）、降魔浮雕、百子戏弥勒、九龙灌浴、五印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