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23.03团结61DUSHIYOUJIAN读史有鉴淮域的“奇才剑客”与王朝肇建马俊亚北宋以前，士人多习武。淮域尤其是淮北的文武之士不绝于载。这个地区的社会精英常常成为中国最具政治影响力的人物。古代以彭城为中心的淮域为四战之地，民众习兵练武以为常。山海经大荒东经：“有君子之国，其人衣冠带剑。”此载契合春秋以前徐国等地的风尚。春秋时期，淮北士人活跃在各国的政治、军事舞台上，如齐桓公时拜相的颖上人管仲、秦穆公的右相锰（今宿州）人赛叔、楚庄王的令尹期思（今淮滨县）人孙叔敖和养邑（今临泉）箭手养由基、助吴王阖间的丰邑刺客专诸、襄吴王夫差的乾豁（今利辛）人伍子胥、辅勾践的徐人范等。此时士人皆习武，他们
2、均精通文韬武略。春秋末，淮北东部琅琊（沂泗地区）为越国都城；战国时，淮北中部彭城（泗水中游）为宋国都城；秦统一前的半个多世纪里，淮北西部（汝颍流域）为楚王畿。其时，士人、庶民常被编为预备兵员，不但越人、楚人以精通剑术著称，就是爱好和平、两次组织弥兵之会的宋人同样不乏精通剑术者。宋人兰子，“弄七剑迭而跃之”。宋人庄子说剑本意是谈论治国之道，实际涉及剑术的精髓。六艺中，不但射、御是兵技，乐也是武舞的组成部分。淮地士庶以能剑舞为荣。泗水之滨的子路，“戎服见孔子，拔剑舞之”。鸿门宴上有项庄、项伯对演剑舞。秦末，武人成为地方重要势力。以彭城为中心的楚地，特别是淮地武人如过江之鲫，虽贩增屠狗、织薄吹箫、牢
3、头狱吏、寄食浪子、帝王贵胄，亦精通剑术武技项羽学剑不成，但天生神力，“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季布，“为气任侠”；乃弟季心，“气盖关中”。史记具名的淮地游侠有楚田仲、符离人王孟、临准儿长卿。楚汉相争，主要是淮地武人之间的争斗。项羽、刘邦、龙且、钟离昧、韩信、彭越、布、樊、周勃、卢缩、灌婴、夏侯婴、周、刘贾等均为东西楚淮域之人。一旦风云际会，即能出将膺帅，攻城野战，立不世之功。更多精彩内容请浏览民革中央网站2023.03团结62读史有鉴DUSHIYOUJIAN刘邦肇建汉业后，极注重从民间选拔武人。汉官仪：“高祖命天下选能引关蹶张，材力武猛以为轻车、骑士、材官、楼船，常以秋后讲肆课试。”此令直到东
4、汉建武七年（3 1）才废除。西汉前期，“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剑”。汉武帝元封三年（公元前1 0 8），“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观”。这些对民间习武之风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徐州出土的汉画像石“多以比武为题材”。常见的有钩镶对戈戟，钩镶对刀盾，徒手对刀枪等。洪楼出土的力士图中有7 人，武士身着短衣，冠饰雉羽，“一武士怒睁圆目，举鼎过首，一武士倒背一牛，一武士力拔一树，另一武士生缚一虎”。作为在中国实行数千年的乡饮、乡射礼，在淮北也曾兴盛一时。乡饮、乡射礼在仪礼礼记周礼中叙述甚详，是井田制时代的重要礼俗。汉以后在淮地实行乡饮乡射的记载较多，史迹班班可考。司马迁自述：“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
5、邹、峰。”汉代邹、峰皆属徐州地域。东汉光武帝时，徐州琅琊人伏湛“为青（州）、徐（州）所信向”，“以为礼乐政化之首，颠沛犹不可违。是岁奏行乡饮酒礼，遂施行也。”乡射礼紧接在乡饮酒礼之后，礼节也非常隆重。“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卿、大夫、士之射也，必先行乡饮酒之礼。故燕礼者，所以明君臣之义也。乡饮酒之礼者，所以明长幼之序也。”在朝廷层面，乡射礼与始杀斩牲联系起来，“自郊驱腰，春秋飨射，天子射麂掩雉，献诸宗庙，扶阳发滞，养老致敬，化之至也”。这一极具代表性的礼仪，在淮北民间非常流行。王莽时代，沛人戴宾弟子刘昆，门下弟子通常为5 0 0 余人，“每春秋飨射，常备列典仪，以素木叶为粗豆，桑弧蒿矢，
6、以射苑首。每有行礼，县宰率吏属而观之”。淮北市梧桐村出土的乡射礼画像石，主要人物头戴莆形帽，手拿酒器，此人是乡射礼的组织者和策划者。画面的左边是乡射礼中的“释获”者。画面的右边是乡射礼中的宾。宾的旁边还立一人，是乡射礼中的司马，或司射。乡射礼还有两武士分别持剑拿盾，作进攻与防御的表演。有人身着长袍，怀抱一捆物品，可能是乡射礼中的箭矢或靶之类的东西。画像中的释获者，一手握楽戟及算筹，枭戟上悬泡状物作射箭之矢，释获负责报告射中与否，并用算筹计算胜负。乡射与其他重视武技的政策与实践使得淮北武风盛行，培养了大量的武备人才，“荆楚奇剑客”是汉代最具战斗力的士卒。汉孝景三年（公元前1 5 4），吴、楚、赵
7、等七国反叛，太尉周亚夫最忌惮的是：“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汉军北征，军中精华亦为楚地兵卒。汉将李陵所部“荆楚勇士奇才剑客”均为步兵，以5 0 0 0人对单于3 万骑兵，“陵搏战攻之，.杀敌千人”。单于另召8 万骑兵与李部对战，汉军一日即斩敌数千。“荆楚勇士奇才剑客”主要是淮地武人，西汉前期，“荆楚”和淮域均以彭城为中心。东汉名将、后任尚书令的虞翊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概述了中国不同地域人物的文武差异。但此语也过于宽泛。毕竟，富饶承平的王畿、甸服容易出相，而兵戈纷扰的四战之地则显然更易出将。明代学者顾祖禹写道：“自秦以后，东南多故，起于淮泗间者，往往为天下雄。”指出了淮地人物与王朝开业者的
8、关系。淮人施耐庵所著水浒传中王进、杨志等军汉梦想到边庭上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很符合淮域普通武人的心理，也是武人在传统社会的正面价值之所在。就个体而言，一般准地武人视武技、乃至生命为博取功名利禄的筹码。因此，淮地武人通常具备较强的搏杀能力，这也是他们成为“功狗”的必要条件。高超武技对武人而言是最重要资本，但于主而言，礼法更重于武技。中国兵家伦理强调，“非信、仁、廉、勇，不能传剑论兵书也。”淮域武人对礼法了然于胸。专诸曾言：“夫屈一人之下，必申万人之上。”蒙恬被胡亥毒杀前称：“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许褚虽豪勇过人，但“谨
9、慎奉法”，对宗室曹仁，当面拒绝与其“人2023.03团结63DUSHIYOUJIAN读史有鉴室坐语”，只愿与之“众谈”。曹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被曹操引为典范。另外，淮地武人易凝聚成整体性较强的军队。南朝政权在淮域发生的重要战役，取胜的直接因素多与准泗武人的英勇善战、整体协作有关。孙子兵法强调特种部队的作用，“兵无选锋，日北”。杜牧注孙子，特在“选锋”条下提及刘牢之的北府兵，面对投鞭断流的前秦军队，“谢玄使彬与牢之距之”。水之战在战术上最关键之处，是秦军北撤时，北府兵的突然攻击。此战后，“北府兵将名闻天下”宋魏盱眙之战的意义不下于肥水之战。元嘉二十七
10、年（4 5 0），拓跋率军数十万扑向彭城，宋辅国将军泗人臧质率万人北救。臧部建威将军毛熙祚“所领悉北府精兵，幢主李灌率厉将士，杀贼甚多”。次年正月，拓跋焘全力攻打盱眙，城内3 0 0 0余名宋军奋勇坚守。臧质以肥水之败做拓跋焘：“尔识智及众力，岂能胜坚邪！”魏军“肉搏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虏死者与城平”。经一个多月的激战，魏军“死者过半”，只得解围败走。梁武帝天监五年（5 0 6）冬，北魏元英率数十万军队围攻淮水南岸的钟离。钟离梁军同样约3000人，元英与杨大眼“躬自督战，昼夜苦攻，分番相代，坠而复升”。以淮泗武人为主体的梁军据城死守，“一日战数十合，前后杀伤者万计，魏
11、军死者与城平”。与宋魏盱眙之战极其相似。秦扫六合后，淮地将相辈出。淮地武人建立的王朝有下相（今江苏宿迁）项羽建立的西楚（公元前2 0 6 一公元前2 0 2），沛丰邑（今江苏丰县）刘邦缔造的西汉（公元前2 0 2 一公元8），沛国（今安徽亳州）曹操奠基的曹魏鬼（2 2 0 2 6 6），彭城（今江苏徐州）刘裕肇建的宋（4 2 0 4 7 9），庐州（今安徽长丰）杨行密建立的南吴（9 0 2 9 3 7），砀山朱温创建的后梁（9 0 7 9 2 3），陈州项城（今河南项城）王建设立的前蜀（9 0 7 9 2 5），光州固始（今河南固始）王审知开创的闽国（9 0 9 9 4 5），彭城刘陟（后名刘
12、癸）肇建的南汉又（9 1 7 9 7 1)，徐州李昇建立的南唐（9 3 7 9 7 5），凤阳朱元璋建鼎的明（1 3 6 8 1 6 4 4）1 1 个王朝。另外，三国吴的建立者孙权出生在下，南朝齐（4 7 9 5 0 2）、梁（5 0 2 5 5 7）的建立者分别是沛人萧何的后人萧道成和萧衍。前述被正史所承认的帝王仅冰山之一角，其他尚有淮南仲氏皇帝汝南人袁术、桓楚皇帝谯国人桓玄、楚皇帝亳州人朱粲、吴国皇帝东海丞人李子通、大齐皇帝上蔡人秦宗权、大周诚王大丰人张士诚、大周高皇帝祖籍高邮的吴三桂、洪宪皇帝项城袁世凯等被未正史承认者。引发王朝更替的首义或反叛，事发地多在淮地，包括秦末阳城（汝南商水）
13、人陈胜、阳夏（今淮阳）吴广揭竿于皖北大泽乡，天凤年间琅琊人樊崇率赤眉军起兵于营，唐末彭城人庞勋构兵于徐州、泗人黄巢兴兵于曹州，以及元末颍州人刘福通、定远人郭子兴举帜于颖上和濠州。而关陇人建立的秦、唐，蒙、满建立的元、清，分别为项羽、朱温、朱元璋、袁世凯等淮地武人所颠覆可以说，淮地武人不逊色于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集团和地区的政治势力。秦、东汉、唐、宋、元、清皆非淮地武人肇造，而淮地武人给这些王朝造成的影响、尤其是负面影响非常巨大，甚至是这些朝代灭亡的直接原因。自唐咸通三年（8 6 2）以来，先有庞勋事件，再有黄巢起兵，后又有朱温灭唐建后梁，开启五代十国，而“十国”的建立者约有半数为淮准地武人。元末红巾军起，后郭子兴袭踞濠州，而后朱元璋加入。1 3 6 8 年，淮泗武人徐达、常遇春等率明军攻占大都，元顺帝被迫“避兵北行”，终结了元在中土的统治。综上所述，在由秦到清的2 0 0 0 多年王朝史上，淮域武人扮演着无可替代的历史角色。从对没落王朝的首义一击，到对新王朝的奠基肇业；从桀骜不的逆兵叛将，到捐躯舍身的国家干城；从横行乡里的不之徒，到千金一诺的仁侠志士；从灭族之功臣走狗，到庙食袭禄之世家高族；等等，淮地武人均不胜枚举。（马俊亚，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责编刘玉霞）更多精彩内容请浏览民革中央网站
